她怎么在梦里都在骂我。
望着她眉间锁得紧紧的川字纹和眼睑下那片憔悴的青灰,我心里那簇邪火突然间就熄了大半。
接踵而至的是一种酸酸胀胀的滋味,从心窝最里头漫上来,淹得我鼻根发涩。
随后我轻手轻脚地挪到阳台,将那一窗还在呜咽的风、斜飞的雨,还有湿漉漉的寒气都严严实实地关在了外头。
折回来的时候,又从沙发的另一头扯过搭在那儿的羊绒薄毯。
犹豫了一秒钟后,我还是忍住了再多看两眼的想法,将毯子抖开,悄无声息地盖在了小姨身上。
毯子落下的瞬间,她应该是感知到了那份蓬松的暖意,在睡梦中情不自禁地往里缩了缩。
脸颊埋进柔软的绒毛里蹭了两下,她一直紧蹙的眉峰竟也随之慢慢舒展开来。
现在的她,温顺得不像话。
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了足有一分钟。心里没什么旁的念头,就是想把这幅光景给刻进脑袋里。
刻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晚安,监工。”
我俯下身,用比呼吸还轻的声音在小姨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在书桌前重新落座后,我感觉自己变了。
一直到后半夜两点,我做题的效率高得吓人。那些原本枯燥晦涩的公式与定理一个个都服服帖帖,乖乖地列队听我调遣。
我要努力,我一定要进前五十名。
不单是为了那桩悬而未决的“人道主义援助”,更是为了能再看见在那灯影之下,小姨因我而溃散迷离的眼波。
……
周一如期而至。
线上考试,全真模拟。
主摄像头对准面部,侧后方手机架设第二机位,全程录音录像。学校为了这次摸底考可谓是煞费苦心,算是将防舞弊的门道修成了铜墙铁壁。
早上七点半,我就端坐在电脑前,如临大敌。
小姨也起了个大早。
她这会儿可没穿那件惹火的睡衣,而是只套了身素净的家居服。手里端着杯热牛奶,还有两个煎得边缘焦黄的荷包蛋。
“吃了。”
紧跟着,瓷盘“嗒”一声顿在电脑桌旁。
“两个蛋,一个都不许剩。”她双手捧着自己的咖啡杯,懒懒地靠在门框上。
“多大了还信这个。”我嘴上嫌弃,筷子却诚实地夹起一只还在流心的蛋,咬下大大一口,“还缺根油条凑个一百。”
“少贫,油条没有,板子管够。”
小姨抿了一口黑咖啡,苦涩的香味却压不住她话里的凉意。
“这一周咱俩都熬得跟鬼似的,你要是考不出个名堂,就等着被我扒皮抽筋吧。”
“咕咚。”
我仰头将最后一口牛奶饮尽,扯过纸巾抹了抹嘴角。然后转过身,抬起头,直直地撞进她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