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脸色微变。
与此同时,留在支队分析室的蔺才离,正对着电脑屏幕上放大后的现场照片。死者的双手,铜丝缠绕的结点方式,让他想起某种古老的、用于修复珍贵古籍或精密仪器的金属编织技法。这种技法非常冷门,掌握的人极少。
他立刻联系了物证鉴定中心,要求对铜丝上的微量附着物进行更极致的分析,并查询全市范围内,掌握此类技法的工匠或相关从业者。
两条线,在两个不同的空间,因为彼此的提示和补充,迅速向同一个点收拢。
深夜,司编年带着从画材店获取的关键购买记录回到支队。几乎同时,技侦部门也送来了最新的检测报告:铜丝上提取到了极其微量的、一种用于特殊雕塑粘合的合成树脂成分,并且,确定了那种编织技法可能的传承范围。
两人在分析室汇合,将各自获取的信息拼凑在一起。
购买记录显示,死者的一个主要批评者——一位以观点犀利、性格偏激著称的艺术评论家,曾多次购买与现场发现的同款铜丝和朱砂颜料。而技侦提供的工匠名单中,赫然有这位评论家已故祖父的名字,他祖父正是当地有名的古籍修复师,精通此种金属编织技法。
嫌疑,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瞬间照亮了目标。
“立刻申请搜查令和传唤令!”司编年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但眼神锐利如鹰。
抓捕行动在次日清晨展开。那位艺术评论家在其公寓内被抓获,当时他正在撰写一篇新的评论文章,措辞依旧激烈,对警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甚至带着一种完成“杰作”后的诡异平静。
在其住所内,搜出了与现场同源的铜丝、朱砂颜料,以及大量记录着他对死者作品极端批判、并构思如何“纠正”和“定格”其艺术的笔记。
审讯室里,面对确凿的证据和蔺才离精准的心理剖绘,评论家最终承认了罪行。他偏执地认为死者的雕塑背离了艺术的“纯粹”,充满了“铜臭”和“谄媚”,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为死者的艺术生涯画上一个“符合其本质”的句号,完成他心目中最后一次、也是最“完美”的评论。
案子破了。
当司编年在结案报告上签下名字时,窗外又是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办公桌后的蔺才离。他正安静地整理着案件卷宗,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
司编年站起身,走到他桌边,伸出手。
蔺才离整理文件的手顿住,抬起头,看向他伸出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回家了。”司编年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却也透着一种任务完成后的松弛,“我妈又炖了汤。”
他没有问“去不去”,而是直接陈述了结果。
蔺才离看着他那双带着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悬在半空、等待着的手。几秒后,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司编年的掌心里。
指尖微凉,却被对方温暖的手掌瞬间包裹。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很轻。
两人关灯,锁门,并肩走进电梯,下楼。夜色微凉,司编年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蔺才离肩上。
车子驶向司家方向,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宁静与疲惫。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彼此陪伴的安心。
新的案件如同暗潮,总会不时涌起。但只要身边是这个人,司编年想,再汹涌的暗潮,他们也终将一起渡过。
蔺才离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感受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和车内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知道,前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与黑暗。
但归途有灯,身侧有人。
这便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