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一罐酒尽,孟回终于起身:“容姑娘,你看你,不会敬酒就不要逞强。”
容显资丢开酒罐,回了位子上:“是我不对。”
兰席此刻已然哑火。
看着宋瓒那受辱的模样,孟回只觉浑身舒畅,连雷雨轰鸣都像天上阙曲。
有根又怎样,不还是被他这没根的人看笑话?
“为感谢宋大人救命之恩,我明日就派人往京城府上石刻骈文。”容显资道。
孟回没忍住一笑,又觉不妥忍下。
这是告诉京城所有人,他宋瓒不替那季家庶叔作保了,偏生宋瓒还否不了,他总不能说他不是去救季玹舟的而是去杀的。
那明天宋阁老被参的折子会比今年的雪花还多。
这下宋瓒可被剜好大块肉,那季玹舟也能回去慢慢拿回被抢的东西了。
说完这句话,容显资就怡然开始品菜,兰席见状明白该自己善后了,在心下琢磨两声:“我这折子……容姑娘,敢问这一路上在各方周旋的,是您还是那婢……阿婉姑娘?”
容显资不想和宋瓒扯上任何关系,何况是她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好??x?处反而招惹流言,她礼貌回道:“自然是宋婉宋姑娘替兄答疑。”
随后她又补充:“宋大人遇难,恰巧被当年乳母偷走的宋小姐救下,兄妹相互扶持,好生感动。”
这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情,真救宋瓒的人是容显资,但如果真的她,她却得不到任何回报,因为她是孤女无法挟恩而恰好——宋瓒又是个寡义薄情,自私虚伪,视人命如草芥的封建集权上位者。
他如果那么一丝道德风骨都不会二十五岁干到镇抚使,手里沾满了朝臣百姓奴才血的人是不会被皇权允许有感他人恩之心的。
但凡她救的是兰席这种文臣或者季玹舟这种君子,她都能得点好。
偏生她还打不过宋瓒。
被恶心了个彻底的容显资连带着看兰席也不顺眼,她看见兰席瞥了瞥宋瓒,虽有些不忍心但他权衡片刻道:“多谢容姑娘告知。”
至此,各方均尘埃落定,这场只有宋瓒被剐了肉的鸿门宴终于收尾。
容显资将筷子一甩,也未告礼便直接走了,她还记挂着院子里的人。
容显资一走,孟回也没什么好留的,朝兰席告礼便走了,最后兰席看着被灌了一身酒却一言不发的宋瓒,却不知说什么,留了他一人在正厅。
正厅离容显资的院子要穿过两处院落,王芳送容显资回去也被她拒绝了,一路电闪雷鸣,容显资顶着油纸伞挡着瓢泼大雨在茫茫水雾里穿梭,钻进一个回廊中,却在拐角被人抵在墙上。
铺天盖地的酒味压来,容显资莫名恶心:“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现在报复动手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压着她的人没有回话,哑声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他表兄?”
容显资不想同他多说一句话,挣扎两下无果,大概对方用了内力,她冷下脸别开眼,看着屋檐落下的雨珠:“不是,在当铺听见你和姜百户说话猜的,后面愈发肯定。”
他又问:“你救我呢?”
“我没有户籍寸步难行,找人不便。”
“阿婉,宁强县,狼群,剑门关你都在算计我?”
容显资闭眼,刺道:“我只是做更多的事情以免不时之需,剑门关那时我怎么能料到你走神,我救你还救错了,何来算计?狼群又是什么?”
她回忆起那夜,厌恶道:“我说过,那夜狼群我本就能躲开,是你非要掺和,非要我上药。”
“我没有让你来上药!”
“可你一举一动是这个意思!”容显资怒视宋瓒“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这个地位的人逼人根本不需要明言。”
宋瓒身上酒气混着雨水,看着容显资没有丝毫温情的脸,脑海里划过这些天的喜怒哀乐。
“我以为您的洗好了,是指穿好衣服了。”
“您别跟王爷比啊,您也是爷啊。”
“大人,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来看你。”
“大人,您听说过阿赖耶识吗?”
“我在这站着研墨碍大人眼了,我还是端去软榻那换着来,您要觉得墨干了就倒点茶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