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门洪亮,吓得安顺后退半步,连带着拿着信的手抖了三抖,怯懦道:“是晏客卿路过广储司帮我写的。”
席艰脾气来的快,退的也快。他收了怒气,眼睛向上望着天花板,努力回忆和这人的名字,却是一点相关的信息也没有。
“晏客卿?他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他是王爷新任命的客卿,我之前也未曾见过,想必是刚来不久。”安顺回到自己的座位,将信纸收好,“我在后勤走动,见不到王府要员,怎么连你这个在后殿当值的也不知道?”
“别提了,我这近几日不在后殿,被调去马厩伺候那些马匹了。”席艰将袖子重重一甩,大大咧咧坐在另一侧,“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对王总管说我干活不利,总是借机偷懒,我便被派到马厩去了。那些马品种名贵,性子也是顶犟的,不好照顾。不过这样也好,无人注意到我,行事起来更加方便。”
安顺还在拨弄算盘,眼睛黏在账本上:“你还是收敛些,别太招摇。”
“招摇?谁会发现?”席艰翘起腿,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你是说那新来的客卿?”他嗤笑一声:“北庭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哪里有什么能人啊,咱家王爷都要受制于人,他一个客卿能翻起多大浪花?”
见他听不进话,安顺也不再多语,心底下却认为席艰早晚会露出马脚,眼下还是早点与他撇开关系为好。
晏凤辞这头从广储司回来,便直奔住处,故意不走长街,拐进左边小路,避开寝殿那些侍从。
那些人曾见过他的容貌,尽管当时装束与发式不同,但他这张脸实在惹眼,难保不被认出,只得绕路而行。
王府人多眼杂,光靠躲避不是长远之计,难免有被人识破的一天,好在还有俩人没见过他那时的样子,晏凤辞边走边思考对策。
正想着,路过正殿门口,两名侍从从他面前走过,王义迈出门槛也跟了出去,直奔外头,口中嘟囔着:“就在外面放着,你们俩动作小心点,别摔坏了。”
那俩人一人抬一盆红金色秋菊,依次摆在廊下,为萧瑟秋日添加几分亮色。
晏凤辞趁这个功夫,从角落里出来,朝着正殿走去。
有仆从见他过来,满脸欢欣,上来问好:“晏客卿。”
“王爷可是在里面?”晏凤辞的目光投向殿内,语气如常。
“就在里面。”侍从看出他眼神里面的想法,脚步轻移便问,“您找王爷有事?需要小的替您禀报一声吗?”
“不必,”晏凤辞轻轻拉住他外袍,“我亲自去见王爷。”
晏凤辞推门而入,反手轻掩门扉,动作间刻意放缓了脚步,模仿王义那稍显恭敬的脚步,在见到书案后那人时,原地站定片刻才缓步靠近。
谢镜疏正端坐在书案之后,轻轻拂过特制文书上的刻痕,闻声微微侧过头,似乎要开口讲话。
晏凤辞盯着他的嘴,有些紧张。
王义的嗓音尖细,不是很好模仿,若是谢镜疏问了,晏凤辞也只得夹捏着嗓子回他,凭借谢镜疏对王义的熟悉程度,岂不是一开口就露馅了。
晏凤辞静静等他说话,只听见谢镜疏语气平淡道:“过来伺候笔墨。”
这是一句陈述句,并非询问,无需回答,只需照做即可。晏凤辞松了一口气,言听计从,不忘学着王义的步态走到桌案一侧。
瞟了一眼他按在手下的文书,还是那看不懂的盲文,晏凤辞便不再打那文书的歪心思,拿起茶壶倒出一点水,再用墨条反复在砚台上研磨,肉眼可见水中渐渐染上墨色,随着墨色愈加浓郁,茶香与墨香混合的香气也越加明显。
晏凤辞还是不发一言,谢镜疏听研磨声停下,便说:“我将这文书上的内容说给你听,你且记下。”
晏凤辞无法回答,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又取来纸张,静静等他开口。
谢镜疏指尖飞速划过文书第一行,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靖王殿下亲启,草民陈百担顿首再拜……”他顿了顿。
晏凤辞被这几个郑重其事的字吸引了注意力,记下这一段话,目光紧紧望向谢镜疏,想知道这个陈百担到底给谢镜疏写了什么,以至于用如此严肃的开头。
谢镜疏紧接着念道:“今有要事禀报,关乎北庭气运,不敢不郑重相告。”他说到此处又顿了顿。
听到关键处,晏凤辞已被完全吊起了兴趣,无声地催促他继续说。
谢镜疏道:“原是草民寒舍后园,菊花开得蹊跷,竟生出数盆‘凤凰振羽’,花色棕红,光华灼灼,夺目非常……”
生出数盆什么?凤凰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