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的声音不绝于耳,龙格巴图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带疤痕的双目扫过红绸覆盖的匾额,那红绸上还挂了铜铃铛,在风里叮铃铃响着。
宣卿注意到拖雷驾马跟在旁边,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有个记得去伴驾的,不过拖雷背上了那把重剑岱钦。
“你们这几个娃娃,光顾着嫂嫂,连父亲都忘了?”龙格巴图走过来挨个刮着孩子们的鼻子,只有到敖敦面前顿了顿没有动,父子对视一眼,龙格巴图已来到宣卿面前,“你这药庭,倒是比奔狼原的王帐还要热闹!”
他怎么不刮刮敖敦的鼻子呢?宣卿还想着这对父子刚刚的对视,这才反应过来行了个南盛的礼,狡黠地笑了笑:“全是父亲赏的面子。”
“嘴变甜了。”龙格巴图笑道。
拖雷呵呵笑着走过来,把剑递给敖敦。
敖敦接过剑鞘,疑惑了一瞬,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重剑出鞘了,龙格巴图拿着它大手一挥,雪地上瞬间被划出一个半弧,他高高将岱钦举过了头顶。
宣卿一眼看到他脖间的青筋骤起,一把年纪了还真是死要面子。。。
所有人噤声凝视着那北陆王权的象征,岱钦此刻正泛着幽幽的微光,黑色的剑身一闪,伴着龙吟声斩断了正上方的红绸。
铃声落在地上,露出匾额上四个金光流转的大字:通济药庭。
龙格巴图喜笑颜开,须发尽亮,他将岱钦插入鞘中,拍了拍敖敦的肩膀,转身走到匾额下方。
他是多一刻都举不动了吧。。。宣卿心想。
民众们沸腾了,却在龙格巴图站定的瞬间安静下来。
“苏日图州的儿女们!”龙格巴图双臂一振,声如洪钟,“世子妃曾经向我保证:这药庭会让牧民们不再因为一场风寒就丢了性命,能让北陆的战士们断了骨头还能骑马射箭,能让苏日图州的孩童活过每一个寒冬。”
“我哪里这样说了。。。”宣卿小声嘀咕。
“更重要的是,它让我看到了南北真正实现贯通、共济的希望,”龙格巴图指着匾额,声音慈和下来,岁月雕刻的那副面孔更加坚毅,“南盛的珍宝般的公主,带着她故土的医术远嫁到此,她的心比金神殿山上的冰雪还要干净。”
如雷的掌声响起,宣卿不好意思地往敖敦身边靠了靠,敖敦垂眼看她,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
“知道为什么,本王要亲自来揭彩么?”龙格巴图的音调变低,审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自从公主到来,兴建这座药庭。本王细细看在眼里,巫医和萨满多有不满,贵族们屡屡在王宫弹劾,甚至你们当中!也不免藏着一些乱嚼舌根的人。看清楚,这座药庭插上了狼首大旗,受的是龙格氏的庇佑。收起那些歪心思,想想岱钦剑斩下过多少蛮族的脑袋。”
人群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喊。
龙格巴图满意地点点头,走下台阶拉起宣卿的手,带着她到了匾额下。
“父亲。。。我。。。”宣卿刚还正感动呢,突然被拉到大众面前,有点压不住因为紧张而抽搐的嘴角,满脑子要逃,却根本拗不过龙格巴图那浑厚的腕力。
举个岱钦很累,捉个她还是绰绰有余。
“让药庭的主人,我们的世子妃跟大家说两句!”龙格巴图笑盈盈地带头鼓掌。
乌乐风正好出来,擦了擦脏兮兮的脸,马上看热闹似的鼓掌大喊:“世子妃好样的!”
桑伦珠和那日都拍手也凑起热闹。
宣卿瞪了乌乐风一眼,她是见过各种场面,但可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致过辞啊!
她感受到自己掌心开始出汗,只好紧紧抓着龙格巴图的胳膊。她下意识望向敖敦,敖敦背着剑站在弟弟妹妹后面,在与她对视时,温柔地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人群的喧闹声似乎在此刻安静下来了。宣卿深呼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感谢大家给我的机会。。。”
好像不太正式,皇帝哥哥平时怎么说来着?众爱卿平身。。。呸呸呸!
算了算了。。。她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我给它起名叫通济药庭,是因为在此地,没有贵族与平民,只有医者与病患。”
还是得正式点吧,本公主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宣卿顿了顿,“就诊者在前厅排队,取一支竹签,急症红签,外伤蓝签,妇孺黄签,若是来诊诊脉看看身体,就取普通竹签。大家都按签色,去不同的诊案和诊室。”
“若是家贫、苍老无力,药庭分文不取;若有人愿意以工代诊,在药田劳作一日,可抵三日药钱;若家中有牲畜、猎物可缴,牛犊、羊羔等一只,可免一年诊金;最后,有疑难病症主动前来就诊的,或进献家中土方、奇方的,都另外有赏。”宣卿说完缓了缓气,转头朝龙格巴图俏皮一笑,“父亲觉得如何?”
龙格巴图大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南盛皇室可真是够大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