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医?”宣卿问。
敖敦端起药抿了一口试温度,才用勺子喂到宣卿嘴边,看他没什么表情,宣卿还以为这药不苦,大大方方地就喝下去了,结果整个脸苦得皱皱巴巴的。
“丁太医也被传染了,现在药庭主要靠勃日帖。”敖敦也不含糊,一勺接一勺地喂,看她还算有活力,心里踏实不少。
“真奇怪。。。我和丁太医蒙了面巾都没用,你和勃日帖又不蒙面巾又不喝药,怎么一点事都没。。。咳咳。。。”宣卿一次说了太多话,加上药苦,不由得咳嗽起来。
药被放到一边,敖敦一下一下帮她拍着背,若有所思。
他的身体好,三九寒天穿单衣跑来跑去也没事,不会被传染并不稀奇,可勃日帖和穆伦泰,一个老头一个小孩,从来没有蒙过面巾,药材也都省给病人喝了,却没被传染,连经常出入重症隔离区、接触各种病人物品的阿勒坦也没事。
待宣卿平复了些,敖敦又喂她喝下了剩下的药,扶她躺下,掖好了被子。
但是宣卿非要伸出一只手拉他,表情倔强地说什么也不肯放。
“好了,睡吧。”敖敦就真的这样,一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边就着床头柜子上摇曳的油灯火光,眉头紧锁地翻阅着那些来自南盛晦涩难懂的医书典籍,宽厚的肩膀看上去格外可靠。
宣卿的病况反复无常,时好时坏。高烧时痛苦不堪,退烧后又能恢复些精力和他说话。
敖敦几乎不眠不休,他不仅要处理药庭日益繁杂的事务、合理分配药材和食物,需要每日接收外面关于王城其他区域疫情的报告并做出指示,还得时刻关注宣卿的身体状况。
但敖敦守着她的时间远多于其他,他会把所有书籍搬到床边来看,在她高烧时用冰凉的湿布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额头和脖颈。在她稍微清醒时,有点强迫地喂她喝下温水和药。他能不走就不走,只是非常有分寸地把擦身之类的事拜托给了陆元君。
或许敖敦本身就像一味药,宣卿的病竟然慢慢好转起来,当她自己坐起身吃勃日帖拿来的点心的时候,从外面回来的敖敦愣在门口。
“皇宫里长大的是不一样啊,身体比普通人好!”勃日帖手里也拿了块茯苓糕,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
“怎么可能,你给公主吃了什么?”敖敦走过来摸宣卿的额头和手心,虽然人看上去还是虚弱,但比起之前真的恢复了不少。
“这个咯。”勃日帖指了指茯苓糕,“穆伦泰不是吃过么?想着病了的丫头嘴馋,我们试着做来的,反正茯苓很多。”
“大巫医,你比大萨满人好多了!”宣卿说得仍然很轻,但是语气上轻松很多。
“病了肯服软了?这个嘴甜的。。。”
“不是这个。”敖敦拿起茯苓糕摇了摇头,“别的呢?”
“那就是药了,哪有别的?”勃日帖摊了摊手。
“把公主喝过的所有药方都拿来给我过目。”敖敦像突然来了精神,“还有之前那些病人记录。”
“那哪里看的完?”勃日帖努了努嘴。
“我看的完。”敖敦说。
很快陆元君就把他要的东西拿来了,密密麻麻堆了一大堆,敖敦索性把桌子挪来了床边,坐在地上拿近油灯开始翻阅。
宣卿想来帮忙,反而被他一脸严肃地按在床上睡觉。
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这样焦头烂额的忙碌下,转机还真的被这个从不精通医术的世子抓住了。
拜过往经历所赐,敖敦的思维本来就敏锐,在战场上更是需要注意各种不起眼的细节。所以在翻阅大量病人用药及后续病况记录时,他把几乎所有病情出现略微好转的记录与病情没有好转甚至恶化的记录对比,就发现前者曾经服下了一种用来退热、补充体力的辅助汤药。
巧的是,药庭因为珍稀药材有限,辅助汤药里加入的都是北陆比较常见甚至普通的药材,那些重症病人却因为急需救治,反而吃的都是专门治病的好药。
此外宣卿的记录上也没有,因为陆元君给她服的都是上等的药材。
敖敦又一夜没睡,黑着个眼圈,在一大清早就找来了勃日帖。
“你总往这儿跑,你有偷偷给公主喝过这种辅助汤药么?”敖敦看了眼还熟睡的宣卿,压低声音,用手指敲了敲桌上被他单独抄写下来的药方。
“没有。”勃日帖摇摇头,又有些心虚地说,“但是。。。穆伦泰说世子妃是南盛人,喜欢喝茶,我想着这病中嘴里没味儿难受,喝茶又影响药的功效,就给她喝了寒棘草。只有一点点噢!不会影响正常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