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公服去敲门,村民口中有点横的刘家当家人刘寅学点头哈腰的接待了他,不知刘寅学是欺软怕硬还是如何,总而言之,整个问话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自己问什么,刘寅学就答什么,没有半点无赖的样子。
让莫道晚觉得不对的地方有四处。
第一处:他在县衙见过不少难民,甚至今日见刘家人之前还见了舒家人。而刘家人怎么说呢,一眼看上去就属于难民中没受特别多磨磋的那类。
他们一大家子人,从大人到小孩穿的衣服都少有补丁,齐整程度胜过了绝大多数难民,论身形,同样也不似大部分难民那样消瘦。
据林闻达口述,劫粮的贼人衣衫破烂,和刘家人的衣着明显对不上。
但在莫道晚看来,越是心虚,才越是会想尽办法掩饰一切。
可也不能排除人家逃荒前很有家底这种可能。
他这么想着,之后就问了刘家阿婆一嘴。
而刘阿婆,就是让他起疑的第二、三处。
刘阿婆满头银丝,不像林闻达那无辜逝去的寡母知命之年因逃荒丧夫而一夜白发,刘阿婆的头发是自然变白的,她是实打实的高龄,今岁七十有一了。
以如此高龄历经逃荒又活了下来,实非易事。
因为刘阿婆眼睛不好使,关起门来莫道晚在问话前率先自诉了身份。
得知他是官府来办案的,老人家拐棍都拿不稳了,立刻便问:“我儿犯了什么事?”
很有意思,刘家那么多口人,老人家不说孙儿不说儿媳,为什么一开口就说‘我儿犯了什么事?’
一问她儿子刘寅学以前在北地有没有犯过事,老人家又说没有,这么问纯粹是她担忧,她担心儿子不安分。
至于为什么担心儿子不安分,刘阿婆怎么也不愿意开口。
他只好转而询问那天领粮的经过,可老人家既不清楚出门的时辰,又不清楚孩子们背扶了她多久到的县城。
最后莫道晚问起逃荒前他们一家在北方以什么谋生?老人家说种地。
显然,这个答案是有问题的,逃来南方的农户那么多,瞧瞧都是怎样的狼狈模样?
至于第四处,是从刘寅学最小的儿子那儿发现的。
这小子尚未成家,生瓜蛋子一个,面对面被他问话时,他总觉得对方眼神闪烁不安。
但他所回答的内容又能和其他人的说辞对得上。
俗话说捉贼拿脏,捉奸捉双,莫道晚这所说几点确实能说明刘家人有些不对,但没有确切证据能够指出刘家几人参与了抢粮案。
县令心中暗叹,这孩子经验不足,若换个擅长审讯的,说不定能当场诈出些什么。
他问:“你可有搜查他们的住处?他们那日领到的粮食是白米还是其他?家中余粮的数量可以对不上之处?”
“搜了。村里暂时未帮他们一家建房,他们分住在几户人家中,我一一搜查过,从他们的住处没有发现不妥。”
那天带着腿脚不便的刘阿婆,刘家人到得太晚,只领到了一些两掺。
刘家的粮袋他摸了,看了,还拿手放入其中翻动了几遍,没有一粒白米。
第36章
莫道晚唠唠叨叨一通分析,旁边看好戏的衙役们都听烦了。
因为说来说去这小子在刘家既没发现人证又没找到物证,半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纯靠一张嘴巴胡咧咧,一个脑子瞎臆测。
甚至有人恶意的想,这小子就是故意搏一个在县令面前露脸的机会。
当着县令的面无人出声放肆,但有些人眼睛里明晃晃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年轻小子哪里经得住这个?莫道晚死死抿住唇,眸色间露出几分不忿。
底下的暗潮汹涌,上座之人尽收眼底。
老县令敲了敲桌,“我说过命你们十日之内勘破此案,缉拿住全部凶手,如今不是内讧的时候。”
“刘寅学家里有异,明日你们便再去两个人审一审。”
老县令点了站得离自己最近,资历最老的一个衙役,“方都头,你是审讯破案的好手,明日跟着这小子一道去五里村看看吧。”
方都头不仅姓方,连脸型也是方的。
今日他不似那天发粮前站在难民前面冷肃威严的模样,得令后,他恭谨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