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易尊者,倒像是「那位」……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高台上的修士分明窥不见半分容貌,更枉论美丑。何况那人早已死了五十年,自己怎么会这么想……真是吓煞人也!
不过今日氛围,确实格外不同。
五十年前的那次一次仙门大会,可谓沉郁冷肃。彼时天乌黑阴沉,雷声滚滚,伴随着冰冷的谕旨,众生瞬间被牵引起无上的愤慨与忌恨。
而今日烟霞作序,华光千重,万物和鸣,更像是……上苍要讨谁欢心似的。
修士暗自摇头,真是荒谬,他怎么会这么想!
沧渺峰之上,卿长虞却没有看起来那么舒适。
不知名的存在摄取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这是来自世界法理层面的压迫。
无法掌控身体的不安感,使他下意识就要挣脱。卿长虞动了动手指,安抚自己别太心急。
某个不知名的存在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无形之物缠绵地裹上他的手指,整个手仿佛都浸泡在冰冷粘湿的液体之中。触感离奇,使卿长虞再不想动。
祂到底想干什么……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卿长虞面无表情,用心音道:
“能放开我了吗?”
殊不知他一出声,使得祂更加兴奋。
柔软、冰凉的触感,从他过于宽大的衣袍中钻入,一点点侵入不为外人所观的隐秘。卿长虞的手指攥紧了衣袖,眉头微蹙,深深吐了一口气。
从外看来,他仍然站立着,静待神谕。实际上,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陌生无形之物裹挟,不受控制地颤栗着。
祂不知收敛,变本加厉。遍布周身的压迫突然收紧,仿佛什么庞然大物将他裹住,使得卿长虞下意识轻轻叫了一声:“啊。”
听见他泄出的声音,祂仿佛得到了满足,耳垂被轻佻刮过,数不清的低语声在他耳畔念咒。
庞杂、混乱,如同深渊里回荡着千百种人心欲念,絮语重叠,千百道回声空荡震颤……
如果换一个人,恐怕已经疯了。
自卿长虞身上,延伸出牵扯不断的数根红线,连向四方,仿佛天地织就的蛛网,单就为了捕获这一只蝴蝶。
腰间剑抖动出声,在卿长虞即将撂挑子的前一刻,祂终于放过了珍视的猎物。
而后无比矜持有分寸地,轻轻牵引着人的袖口,向石头走去。
心中有火没处发,卿长虞轻轻点了点拭雪剑柄,发觉自己手有点抖。
自己好像很生气。卿长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而四周裹挟着他前进的风浑然不觉,还轻佻地刮过耳垂胭脂色。
这样轻飘飘,明晃晃地捉弄他,又忽视他的恼怒。
让人很难不,心生厌恶。
眼前原本普普通通的石头,此刻已经一片赤红,上面浮现出清晰的文字。
只三个字:
杀裴肃。
浓密睫羽轻轻下扫,掩住心绪。
看来世界意识,是真的很看不惯裴肃。分明是祂的造物,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还一点不吝啬地让自己知道,就好像……挑衅一样。卿长虞眼底暗芒微动,不动声色地又摩挲了下剑柄。
石上出现了一把长戈。
举戈为战,天赐神器。
在世界意识的牵引下,卿长虞俯身,白皙修长的手稳稳握住了木杆。
比人还要高半个头的长戈,被轻松拿起。
时间已到,尊崇自己制定的秩序,祂只能从他身上消退。
山风吹起墨丝几缕,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