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长虞微微俯身,长柄玉如意勾起易谏云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你先说。”
易谏云的身上还穿着太清门掌门服,他的生命作为一个天才来说太过短暂,以至于卿长虞甚至还能看见他脸颊略带稚气的弧度。
跪在他身边,苍白鬼手向上攀住他的衣襟,嘴里喃喃的一直是「师尊我错了……」
自杀而死的鬼魂,怨气深重,嘴里念叨的一直是生前事。
卿长虞一转玉如意,敲在他头顶,绑的一声。
青年漆黑的眼珠终于动了:
“师尊……”
他哭道:“师尊,徒儿罪该万死!”
现在后悔么,晚了,太晚了。
卿长虞摇头道:
“不,我已不再是你师尊。”
易谏云张口,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师尊」两个字来。
不仅是他,在座十二人,皆不得言「师尊」二字。
卿长虞没耐心一个个纠正,干脆利落直接禁言了。
然后挨个询问,五十年前,五十年后,这一群糟心家伙,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十二人都以为他们会守口如瓶,却在卿长虞来到跟前的一瞬间,没忍住哽咽倾诉,讨一个原谅。
泪水像传染病毒一样,飞快地蔓延。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越砚。
莲花剑尊沉默着,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手却死死地抓着卿长虞的衣摆,力道大得生生拽出一个缺口来。
他抬起头,目光赤红,和其他人的求怜解散不同。
卿长虞的目光对他对视,沉静如水:
“松手。”
老四宗亶紧跟而上,抓住卿长虞的衣摆,哭道:
“别,别丢下我。”
“别不要我!”
“别!”
“求求你…”
“别丢下我!”
原本跪成一条直线的人,纷纷膝行将他围住,十二人成为一道墙,将卿长虞死死箍在中心。
还真是爱跟着老大做事。
卿长虞没料想到这群人会这样幼稚,像没断奶的孩子一样,抡圆了膀子给人重重一击,还哭着喊委屈。
他低下头,看每一双眼睛。
那里面的委屈、害怕、眷恋、怨恨,太多太多,真情实感。
正因为真实,才更加触目惊心。
一切虐待的源头,怎么会是「爱」?
拭雪剑鞘一转,将攀住主人衣摆的一根根指节打得红肿,而后悬在卿长虞手边,缓慢地转着圈,鞘上银纹随之泛起冰冷光泽,无声威慑。
卿长虞盘腿而坐,淡淡问道:
“所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