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你。”张楸葳冷笑,“梅清月、舒海翰、还有那个躲在黑松岭不敢露面的‘血碑守者’,他们体内也都藏着几羽。你们都是‘载体’,是命运选中的棋子。而我……不过是想在这盘棋局中,多活一会儿罢了。”
风起云涌,暮色渐浓。
柳洞清站在巨石之上,望着眼前这个亦师亦敌的男人,忽然觉得一切过往都变得模糊不清。他曾以为自己修行是为了复仇,为了摆脱弱者的命运;可如今才明白,从踏入这条道路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跨越百年的阴谋之中。
“那你为何帮我突破?”他终于开口。
“因为只有筑基之后,你才能承受接下来的仪式。”张楸葳从怀中取出一枚乌黑铁牌,上面镌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火鸦,双目镶嵌着两颗赤红晶石,“我要你进入‘焚心窟’,唤醒沉睡的最后一羽火鸦??‘主鸦’。”
“然后呢?”
“然后……”张楸葳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们将它献祭给天穹,换取一线飞升之机!”
柳洞清怔住。
飞升?在这个仙路断绝、大道隐没的时代?
“你疯了。”他冷冷道。
“或许吧。”张楸葳却不恼,“但比起庸碌一生、寿尽而亡,我宁愿赌一次疯癫。”
就在此时,梅清一突然踏前一步,手中多了一柄青玉短剑,剑锋直指张楸葳咽喉:“你休想动他。”
张楸葳瞥她一眼,轻笑:“梅家的小丫头,你也中了招吧?左肩胛骨下的那枚火鸦印记,每逢朔月便会灼痛难忍,对不对?你以为那是旧伤复发?那是‘召唤’。”
梅清一脸色微变,却未退半步。
柳洞清抬手拦住她,沉声道:“你说的焚心窟,在哪?”
“北荒尽头,葬日原。”张楸葳收起铁牌,“七日后,月蚀之夜,门户开启。届时若你不来……我就去找下一个‘容器’。”
言罢,他身形一晃,化作一团黑烟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暮霭之中。
夜色降临,星河初现。
柳洞清伫立风中,久久不语。良久,他才低声问道:“你都知道多少?”
梅清一收剑入袖,淡淡道:“我知道你必须去。但也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我更要去了。”柳洞清望着北方天际一颗格外明亮的赤星,那是火鸦主星的征兆,“既然命定为劫中之人,那就亲手写下结局。”
他忽然回头,看向梅清一,眼神清澈如泉:“若我七日内未归,你就毁掉我在竹楼留下的所有笔记。特别是第三册末页那张图??那是我根据梦中记忆默写的‘火鸦阵全图’,若落入他人之手,足以掀起一场席卷九州的灾厄。”
梅清一点头,又问:“若你归来呢?”
柳洞清笑了:“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传说中的‘法舟’,是不是真的能在劫波之上渡人登岸。”
话音落下,他纵身跃下巨石,衣袂翻飞如鹤。远处雪山倒映着他离去的身影,宛如一把出鞘利剑,斩向苍茫黑夜。
而在无人察觉的地底深处,那块刻着“火鸦入髓,魂不还乡”的断碑,正悄然裂开一道缝隙。一缕猩红丝线从中钻出,缓缓爬向南方??那是通往梅家祖祠的方向。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某座废弃城池中,一名白衣少年正蹲在废墟间翻找药草。他容貌俊秀,眉心一点朱砂痣鲜艳欲滴。当他无意间拨开一堆枯叶时,赫然发现下方埋着一枚焦黑的鸦羽。指尖触碰刹那,整片废墟突然剧烈震动,地下传出阵阵锁链拖曳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少年怔怔望着鸦羽,喃喃自语:“奇怪……我明明没有修炼过任何火系功法,为何会觉得……这么亲切?”
风过残垣,卷起漫天黄沙。
天地之间,八十二羽火鸦已动其七,余下一羽,终将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