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年回头看去,发现是拄着拐杖单脚站立的沈佩淑站在他的身后。
沈佩淑刚苏醒的时候就和家里人说了要去看看姜青杳怎么样了,于是就拄着拐杖过来了。奈何邵远年呆愣愣站在门口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她又不好左跳跳右跳跳看看病房里的人是谁,便出声谨慎地询问道病房里的人是不是姜青杳。意识到自己挡路的邵远年也及时让开了身形。
见邵远年进了病房让出了视线,姜青杳才发现来找自己的是拄着拐杖左腿单脚站立,右腿打着石膏的沈佩淑,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臂打着石膏还挂着绷带在肩膀上,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姜青杳的笑声,其他两个人都看向她,有些纳闷:“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伤得挺互补。”说着,还举起来完好的一只手臂指了指沈佩淑完好的另一条腿,示意互补的点在哪里。
“扑哧。”沈佩淑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随后,她才想起来过来的要事,说:“我妈妈熬了冬瓜排骨汤,等下就过来了。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我妈妈就按照我的口味弄了些晚饭,再过一会儿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怎么样?”
沈佩淑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就像是她当初对她的自我介绍一样。
“佩,佩玉的佩。淑,淑女的淑。”
她的声音就像是古时候的窈窕淑女走路时佩戴的玉石叮当作响的脆声,像是四月青翠欲滴的嫩草地散发的芳香,像是泉泉流水滑落过庭院的翠竹,然后翠竹流进容器内的水抬起的脆响。
但这还是姜青杳第一次听到沈佩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着她,直到沈佩淑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只是觉得奇怪,你平常话真的很少……”姜青杳摇摇头,“啊,我知道了,你是那种很慢热的人,对吧?我也是。”沈佩淑没想出来的理由,从姜青杳的口中说出,于是她默默点了点头。
见两个人有许多话要说,也看到了姜青杳还活蹦乱跳的模样,邵远年松了口气,待她们说完话后,他才开口看着姜青杳说:“我等下去学校把你的东西都拿回来,你先和……你的同学吃饭吧。”
说罢,邵远年就慌忙地快步离开了病房,那样重视礼仪的他都忘记了关上病房。只是因为他差点将“沈佩淑”这个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的名字说出来,差点就将他的计划打乱呈现在明摆的局面。
医院距离学校并不是很远,邵远年驱车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里面套着一个灰色的连帽卫衣,和学校里的人穿搭差不多,但是因为成熟,走在学校里还是很多人认出来他并不是学校的学生,也不是学校的老师,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邵远年原先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虽然从学校毕业后已经有了几年,学校的新装潢也多了许多,但是大概的路线他是知道的,便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姜青杳的班级门口。
林城新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邵远年的。
上次也是他喊姜青杳出来见邵远年,对于这个气质很好的颀长身形的男子印象很深,见到他又来了,于是抱着篮球走上前询问邵远年:“您好,你是来找姜青杳的吗?”
听到“姜青杳”的名字,邵远年冷峻的表情有了松动,他垂眸看了看比自己矮那么一点点的林城新,发现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人存在,于是带着淡淡地笑:“是的,你知道岁岁她的座位在哪吗?”
愣了愣,林城新随后反应过来“岁岁”就是“姜青杳”的小名:“喔,知道,就在最后一排。”
“谢谢。”邵远年再次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最后一排开始清东西。
姜青杳的桌面上摆满了东西,有薄荷绿的正方形的笔盒,笔盒上面还镂空了一个放日历的地方,里面塞了一些随身记的知识点本子,旁边整整齐齐摆放着课本和抽纸纸巾。邵远年站在原地看着,视线转移,发现抽纸纸巾旁边还放了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打印的润润的照片——那个照片还是他看着姜青杳捧着润润在手中里帮忙拍的。想了想,邵远年觉得有些幸福,像是一家三口。
东西清完后,邵远年提着东西在林城新面前停驻,看着他说:“谢谢你对岁岁的照顾。”
说罢,邵远年就提着东西离开了教室,只剩下了淡淡的柑橘甜和茶香的气息。
林城新抿了抿唇,默默看着远去的邵远年不语,直到周围的人围上来问他那个人是谁。
驱车回家放东西的时候,邵远年感觉有些意外的烦躁。将东西放在自己的卧室后,他对着镜子细细凝视着自己的脸,然后又回想了一下林城新的样貌,垂眸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叹了口气,对着镜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突然燃起来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了。
深吸一口气,然后邵远年走到洗漱间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冷水来拍打自己的面庞,想起来似乎到了下午吃药的时间,又从口袋里拿出药盒,走到客厅到了一杯水吞咽下去白天的三粒药。
冰冷的水还沿着他瘦削的下颌流动,滴答滴答滴落在他的脖颈之间,冰冰凉的液体让他内心的燥热和烦躁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待胸口难以压抑的乱窜平复下来,邵远年又走到卧室打开了灯。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邵远年翻开了已经有些泛黄的纸张,脆脆的,像是枯叶。
邵远年垂眸,看着纸张上面已经洇干的墨迹,然后抿了抿唇,低头从抽屉里翻找出来一支笔,在纸张上打了一个勾,红艳艳的对勾前面是一行字——“沈佩淑”,随后叹口气。
他又想起来上辈子求的道观的签了。
在得知解签的含义后,他就确定了这个计划——将沈佩淑拉入“循环”。
好在,他确实算对了,沈佩淑的信确实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同样的也有了蝴蝶效应。就比方说这次的运动会事件,虽然铅球没有砸到她们的身上,但是下一次再出现纸张记载之外的事物的话……想到这里,邵远年有些头痛,他的情况越来越差劲了,不止是精神还有躯体的疼痛。
就像是人不可能第二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每一次的轮回所发生的事情虽然都和上一次的不同,但是大致的范围是框定的,只是发展的顺序回颠倒打乱,而这次的事情是之前从未发生的。
他好像是爬在一张纸张上的蚂蚁,命运就是戏弄他的矿泉水。
邵远年烦恼地捏了捏眉心后,拿起黑笔在纸张上圈出了一个节点。
上面写着“姜蝶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