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素心拉着千仞雪,在星斗大森林外围的林木间穿行。
此刻,她们已经离开了主队路线,向着更深入但仍在可控范围内的区域前进。
宁素心走在前面,九转玲珑仙塔的虚影若隐若现,无形的探查之力如水波般散开,感知着周围的环境与潜在威胁。
千仞雪落后半步,武魂虽未附体,但全身肌肉紧绷,魂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林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殿下,”宁素心忽然开口,打破了只有脚步声与鸟鸣的寂静,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笑意,却比平时更温和些,“这几日不见,好像瘦了点?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千仞雪心头一跳,这是在没话找话?但面上却只是淡淡:“……训练消耗大而已,劳宁师妹挂心。”
“是吗?”宁素心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此刻显得格外清澈,“可我觉得,殿下更像是心里有事,把自己给耗瘦了。”
“……”千仞雪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宁素心也不在意,继续向前走,语气变得有些无奈:“殿下啊,有时候真觉得你像个小孩子,明明心里装着那么多事,却连问都不让人问一句。”
小孩子。这三个字轻轻刺了千仞雪一下。
她确实比雪清河这个身份应该呈现的年龄更小,宁素心是无心之言,还是……?
她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却也不免警觉拉满。
所有杂乱的思绪被强行压下,让形成肌肉记忆的社交本能接管了身体。
“宁师妹说笑了,”她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语气轻松。
“孤身为天斗太子,思虑多些也是应当。倒是师妹……年纪轻轻令人惊叹。”
话题被生硬地转向了客套的恭维。
宁素心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也不戳破,顺着她的话笑:“殿下过誉了,比起殿下日理万机,还要兼顾修炼与战队事务,素心这点微末道行,实在算不得什么。”
“师妹过谦了,七宝琉璃宗的传承,天下谁人不知……”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了标准而疏离的“对话。
话题从修炼心得,到近期魂师界的传闻,再到对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的展望……安全,体面,毫无破绽,也毫无温度。
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琉璃,看得见彼此,却触不到真实。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实战猎魂与生存训练,本就是危机与机遇并存的场合。
再次与宁素心单独长时间相处,尤其是在这光线幽暗、气息潮湿、魂兽低吼时远时近的密林之中,千仞雪的心弦比任何时刻都要紧绷。
那些在营地里被她强行压下的天人交战,随着两人一前一后在蜿蜒小径与盘根错节的林地间行进,又一次浮上心头,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尖锐。
茂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点。
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与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混合气味,远处偶尔传来兽类踩断枯枝的声响,或是一声短促尖锐的鸣叫。
这种环境……
千仞雪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前方宁素心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影,又掠过右侧那片陡峭的、长满青苔的斜坡,以及左侧深不见底的灌木丛。
太适合意外了。
这个念头,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在寂静中再次昂起头颅,吐出冰冷而诱人的信子。
没有碍眼的护卫,没有随时可能出现的同队成员,地形复杂多变,魂兽活动频繁……
机会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好。
只需要一次恰到好处的魂兽惊扰,一次失足滑落陡坡,甚至一次在应对袭击时不可避免的误伤……
秘密被揭穿,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数年的潜伏、武魂殿倾注心血的大计、她自身的性命……都可能因为这一个意外的变数而崩塌。
在最阴暗的思绪角落,这个一劳永逸的选项,并非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