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伦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门而入。
书房之内,陈设简单,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张巨大的书案。
案上,公文、卷宗、舆图堆积如山,几乎要将秉烛夜读的陆明渊整个人都淹没。
谭伦的目光扫过那些文书的封皮。
《温州府秋粮征缴条陈》、《沿海卫所兵员核查疏》、《市舶司贸易章程草议》
每一份,都是关乎国计民生的繁杂政务。
一瞬间,谭伦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堵。
他见过太多以“军务繁忙”为由,将地方政务弃之不顾的武官。
也见过太多只知空谈大略,却不屑于处理琐碎细节的文臣。
像陆明渊这般,白日经略军机,深夜批阅文书,将千钧重担一肩挑起的人,他平生未见。
“下官谭伦,参见知府大人。”
谭伦收敛心神,躬身长揖,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深深的敬意。
“谭先生不必多礼。”
陆明渊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站起身,绕出书案,对着谭伦端端正正地回了一礼。
他知道谭伦的来历,更知道此人在历史上是以清廉务实、一心为民著称的干吏。
对于这样的人,无论其现在官阶高低,陆明渊都抱有足够的尊重。
“深夜前来,叨扰知府大人了。”
谭伦道。
“无妨。”
陆明渊摆了摆手,对侍立在旁的亲卫道。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与谭先生有要事相商。”
“是。”
待亲卫将房门轻轻带上,书房内便只剩下两人和一豆烛火。
陆明渊亲自为谭伦倒了一杯热茶,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才开口问道。
“谭先生深夜到访,想必不是为了寻常公事。不知有何见教?”
谭伦捧着温热的茶杯,神情一凛,郑重地说道。
“伯爷明鉴。下官五日前便已抵达温州,只是当时伯爷正在杭州府述职,未能得见。”
“今日白日,又听闻伯爷巡视大营、查访船厂,公务缠身,不敢打扰。”
“等到现在,实属无奈之举。”
“下官此次前来,是有一事,心中实在不安,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