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太陌生,也太亲密了。亲密到让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朝着交握的那只手涌去,指尖不自觉地微微发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沈知秋温热的掌心底下,跳得有些失了章法。
然后,她听见沈知秋用那种能融化冰雪的柔软语调说:“我们商量个事情,好不好?”
林清阮抬起眼,撞进沈知秋含笑的眼眸深处。那里面映着她的倒影,清晰得让她无处遁形。她喉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什么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些。
“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不可以不要再瞒着我,”沈知秋的声音软下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哪怕只告诉我一点点,都好。”
林清阮垂下眼,避开了那双太过明亮炽热的眼睛。另一只空着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拇指用力地搓着蜷起的食指关节。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像样的音节。
“你答应过我今天要听我的,”沈知秋的声音也染上了委屈,“这才刚开始,你就在骗我。”
话音落下,林清阮立刻感觉到,那只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力道松了。紧接着,她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带着鼻音的抽气声。
林清阮慌忙抬眼。
沈知秋的眼眶已经红了,那双总是含笑的美丽眼睛此刻水汽氤氲,长睫被润湿,粘成几缕。泪光在眼底打着转,欲落未落,配上她微微下撇的嘴角和轻轻耸动的鼻尖,俨然一副被欺负狠了、伤心至极的模样。这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林清阮一下子慌了神,握紧了那只想松开的手,连声说:“知道了,我答应你,你别哭。”
她左手急忙去抽桌上的纸巾,动作有些忙乱,指尖甚至碰倒了旁边的水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她也顾不上了,拿着纸巾就去拭沈知秋眼角的那点湿意,动作笨拙又急切。
林清阮最害怕别人哭,她真的不会哄人,别人一哭她就没招了。而眼前正在哭的,偏偏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她束手无策的人。
沈知秋一掉眼泪,她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泡酸了,恨不得把什么都捧给她,更何况对方提的,只是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沈知秋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她,鼻尖又轻轻耸动一下,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小声确认:“真的吗?”
“真的,真的。”林清阮连忙点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诚恳和急切,生怕慢了一秒那眼泪就真的掉下来。
沈知秋看着她那副紧张到几乎手足无措的样子,右手在桌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疼痛逼退差点涌上来的笑意。
她非但没收敛,反而让眼眶更红了些,语气也更加委屈可怜:“那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噩梦?”
“我……”这个梦,林清阮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说。那些画面,她自己回想都觉得心悸,又怎么能对着沈知秋说出口?她还在艰难地组织语言,试图找一个不那么可怕的切入点,就听见沈知秋带着哭音指控:
“果然……你还是在骗我。”
“没有。”林清阮被这声指控激得脱口而出,大脑几乎停止思考,只剩下安抚对方的本能,“我就是,梦见你受伤了。”
林清阮的声音刚落,就意识到这个答案过于单薄,甚至,有些敷衍。果然,她看见沈知秋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委屈并未散去,反而添了一丝更深的探究和不信。
“不是那种……普通的受伤。”她艰难地补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是很糟糕的情况。”
她垂下眼,避开了沈知秋的凝视,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知秋的手指细白柔软,而自己的手却显得骨节分明,还带着薄茧。这对比让她心里某个地方抽痛了一下。
梦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回——冰冷的雨水,沉重的铁锹,土坑中苍白的面容,还有自己沾满泥血、徒劳挖掘的双手……
“我梦见……”她再次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你遇到了危险,在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我想去救你,但是……但是我好像总是晚一步,或者……”
她顿了顿,把“或者我就是那个加害者”的可怕念头死死摁回心底,“或者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
她没有描述具体的场景,没有提绳索、铁锹、鲜血和泥土,只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压抑的轮廓。即便如此,说出这些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被空调风一吹,微微发凉。
她抬起眼,望向沈知秋,目光里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坦诚,“我……很害怕。”最后这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