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一两次呼吸的时间,原地,卫卫原先所在之处,空无一物。
只有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令人心悸的术法波动,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
那一刻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反而精神过度紧绷的疲倦凶猛袭来。
这是在他身上的六道碎片消散了……
江知眠挡在身前,用这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
“术师族地已无事,裴大小姐可回禀了。”江知眠手捧着裴南泽脸颊,却对裴南楠如是说道。
裴南楠自知多问多错,客气两声离开了。
隐隐有冷香浮现,那是术师不可回头的末路终点。
先是对抗饿鬼者,再有这碎魂之术,施加在裴南泽灵魂上的防御终是破碎。
良久,裴南泽开口,没了往日的轻快,听上去很是沉闷:“我很坏的,奉江大人。”
这不像裴南泽会说的话。
从前雾也总是‘奉江大人,奉江大人’的喊着,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裴南泽一清二楚,那是枷锁,将他捆绑在六道平衡之中的斡旋。
所以,裴南泽从不会轻易这样叫。
“你这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来向神明请罪吗?”江知眠问道。
“嗯。”
“可我不是神。”江知眠手腕箍住他的脖子,拉着他弯腰,两人额头相抵:“你不也问了,我同商泽晏说了什么吗?不错,我承认。若果你没动手,她也活不过明天。”
裴南泽:“……”
江知眠:“你现在还觉得我是神吗?”
裴南泽:“当然。在我七岁二脉夺化之后,我就一直在寻找关于天道神明奉江的记录,可所有记录残缺不全,我变着法子,去修罗王那里探寻到一点蛛丝马迹,但那太片面了。当时我又太想知道,便将自己关在屋里,卜算因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裴南泽的卦术,连天道也会避其锋芒,六道之中无人出其右。
他来人间时,就为了找到雾也,因果关联,那卜算的卦词只会是——以奉江为起始,终以雾也为结果。
这个答案毋庸置疑,可他还是问:“看到了什么?”
“所有的卦象全都指向我自己。”裴南泽伸手环住江知眠,继续道:“可有一天,卦象变了。我看到了六道裂隙的将要出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怎样发生的变化,但却知道,是有人在借我或者说术师的力量,默默守护这片红尘。”
当时也就是顺着改变的卦象,他摸索出来雾也的存在。
“所以,我的知眠,不要否定,那不是枷锁,你可以把那当成红尘的岁月痕迹,是万物更迭复苏的变化。”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怕,哪一天我就会忘掉这些,所以先同你讲。”裴南泽歪着头,一口咬上江知眠脸颊,又舔了舔:“还有啊,我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
江知眠侧身躲着他,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他问饿鬼者说什么话,裴南泽避而不谈的事。
他没有开口打断。
他不怪他不说。
什么原因?
江知眠仔细想过,谁都不存在完美一说,并非要事无巨细地共享所有秘密才算坦诚。
有时,保留一丝无需言明的空间,反而是对彼此心照不宣的守护。
只是一个问了,一个答了,他们之间流动的并非猜疑的暗流,而是一种更深沉的默契。
这份‘不言’,反而成了他们之间独特的信任凭证。
他正想着,裴南泽懊恼的叹息将他思绪拉回现实:“因为……你曾经告诉过我那把伞吧?可我不记得了。”
那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开,落在江知眠心上却是沉重。
短短几个字,让他心口一紧。
不断在催促,在告诫他,裴南泽没有时间了。
江知眠极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奇怪,靠在他怀中,低声道:“我们回去吧,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