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霜不擅风雅,更不懂如何开启话题,只能干巴巴地说:“这家的《牡丹亭》是京城一绝。”
秦清漓微微颔首,礼节性地回应:“着实让妻君破费了。”
之后便再无话,视线投向楼下尚未开幕的戏台,侧影疏离。
此时,雅间的门被推开,凌枫月爽利的声音传来:“长姐,嫂嫂,我没来迟吧?”
她笑着走进来,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秦清漓身上。
凌枫月抱拳行了个简礼:“这位便是嫂嫂吧?我是枫月,常年在营中,今日才得空来拜见,嫂嫂莫怪。”
秦清漓起身,回以标准的万福礼,姿态优雅。
她声音柔和:“小妹言重了,早已听闻小妹英名,今日得见,是清漓之幸。”
举止得体,谈吐温婉。
没有丝毫丞相千金的骄纵,也没有因对方是仇人妹妹而露怯或讨好。
凌枫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想象中的秦清漓,或是妖娆妩媚,或是怯懦畏缩,却没想到是这般清丽如水、谦和有礼的大家闺秀模样。
那声小妹叫得自然又不失分寸。
寒暄过后,戏台开场,锣鼓丝弦声起。
一曲《游园惊梦》,唱腔婉转,词句精美。
凌云霜对此兴趣不大,她的注意力大半在身旁的两人身上。
很快,她发现秦清漓变了。
她依然坐得笔直,但周身那种冰冷的防御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她的视线仍然追随着台上的角儿,听到妙处,秦清漓眸中流露的是欣赏和沉浸其中的愉悦。
那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伪装不来。
凌枫月也是个爽快人,虽不如秦清漓精通,但也爱个热闹。
她偶尔会低声点评一句:“这杜丽娘唱得真不错!”
或是问秦清漓:“嫂嫂,这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是不是极妙?”
秦清漓会微微侧头,轻声与她交流几句,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轻快:“是,这句辞藻华美,意境更深,道尽了春色之美与韶华之叹。”
她甚至能说出角儿师承何派,某个腔调的处理妙在何处。
凌枫月看着秦清漓谈及戏曲时眼中自然流淌的光彩和那份沉静的才情,心中原本固化的仇人之女的印象悄然松动。
她忽然觉得,这个女子,似乎和那个老奸巨猾的秦相并不一样。
她更像是一卷被卷入风暴中的水墨画,本身是宁静而美好的。
她甚至偷偷瞥了一眼自家长姐,看到凌云霜正怔怔地看着秦清漓的侧脸,那眼神有复杂,更多的是欣赏。
凌枫月心里嘀咕:
看来我家长姐这次,是栽了。
一场戏下来,雅间里的气氛早已不复最初的冰冷。
虽然秦清漓和凌云霜之间仍然没有过多直接交流,但那种隔阂似乎因戏曲的共鸣和凌枫月从中搅合,而变薄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