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霜带着秦清漓径直出了浴房,往正屋走去。
廊下灯火摇曳,映着两人并肩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水汽未散,从衣襟间蒸腾而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她们一前一后回到主房,气氛不再像以往那样立刻冻结。
或许是因为戏文的情感还在心中流淌,还有因为凌枫月在场时的轻松氛围残留了一些。
秦清漓习惯性地想去梳妆台前卸妆,但脚步比平日稍缓。
她解下外衫,搭在屏风上,动作从容。
“今日那出《锁麟囊》,薛湘灵找到恩人时那段唱腔,你觉得如何?”凌云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找了个戏曲的话题问道。
她记得她看那段时格外专注。
秦清漓脚步顿住,有些讶异地回头。
这是她第一次,就她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发起探讨,而非其他敷衍。
她沉吟片刻,轻声道:“辞藻未必极尽华丽,但贵在情真。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一句,道尽世事沧桑与人性良善,尤其经历家族变故后听来,更觉唏嘘。”
她不知不觉间,竟流露了一丝真实感慨,提及了家族变故。
凌云霜心中一动。
她走到她身边,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凌云霜看着镜中她朦胧的侧影。
她低声应和,目光也变得有些悠远。
“世事无常,繁华倾覆,有时也只在旦夕之间。”她的话,似乎也意有所指。
两人透过镜子,视线有了一瞬间的短暂交汇,又各自移开。
秦清漓坐下,开始拆卸发簪。
金簪、玉钗一件件取下,乌发如瀑般散落。
这一次,凌云霜没有像以前那样只是看着或离开,她稍微犹豫了一下。
凌云霜开始极其笨拙地拿起桌上的一把玉梳,递了过去。
这个动作有些突兀,甚至可笑。
秦清漓看着递到眼前的梳子,愣了一下。
凌云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突兀,耳根微热,想收回手。
却不想,秦清漓在短暂的迟疑后,竟伸手接过了那把梳子,低声说了句:“谢妻君。”
虽然只是递个梳子,虽然还是她自己梳头,但这个小小的互动,却像一个信号,打破了她们之间存在的某种坚硬壁垒。
凌云霜再次鼓起勇气,趁着这份微妙的缓和,她声音真诚地开口:“清漓。”
秦清漓梳头的手微微一顿。
“以前是我混蛋。”
她这句话说得极其艰难。
“我被仇恨蒙了眼,迁怒于你,折辱于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