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沽园的账册出现在皇帝的塌前时,皇帝一口血吐到了药汤里。
瓷碗碎裂,哗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皇帝颤抖着手指一个个点过去,每点一个,那人的头就重重磕到了地上,满屋子都是咚咚咚的磕头声,然而皇帝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颤抖着嘴唇最终晕了过去。
太医忙作一团,可也因为皇帝的晕厥,本应该立刻处理的事情搁置了。
但是傍晚便连下两道圣旨。
一是近日沸沸扬扬的杀人案,为城外山匪所致,如今已缉拿归案不日问斩,
一是治栗内史袁晋私下从商获利,抄没家产,袁晋下狱候审。
沽园虽在城郊,动作却大,闷在家里的百姓们一边害怕着,一边探头想要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言清杀人狂魔已逮捕,让百姓们放宽心。
百姓将信将疑,但见巡街的人少了许多,这才稍有安心。
皇帝夜里又将李攸叫到了宫。
皇帝依靠在塌上,听见李攸汇报完情况后咳嗽了两声:“辛苦爱卿了,沽园已抄底,便不能给那些人喘息的机会。只是账本虽在手,沽园的那些人却实在难办,毕竟他们……咳咳……”
皇帝话未言尽便又咳了起来。
皇帝咳得撕心裂肺,李攸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守在外面的内监听着有些不对劲,试探地问:“陛下?”
“没事,咳咳……”皇帝拿起一旁的水顺了顺,看了眼李攸低声笑道,“你还是这样,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李攸不置可否。
对此皇帝早就见怪不怪了。
待皇帝这口气彻底缓过来了,他看了眼李攸,李攸才道:“陛下放心。”
皇帝的想法已经很明显,不过是不想背着屠杀的骂名,那声咳嗽也未必是身体不适,他就等着李攸主动。
皇帝垂首间眼底精光一闪而逝,再抬起头时却好像没听见李攸说过的话一般,招呼李攸靠近些。
“太子不日迎娶季家小姐,我听闻这季家与你颇有渊源,既是这样,我便让太子不必给你递帖了。虽是幼年玩笑,也不好令你尴尬,你啊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妹妹想想,毕竟是养子,早晚还是得自立门户。等将来令妹有了心仪的人便与朕说,朕亲自给她指婚。”
皇帝在敲打李攸,索性李觅的事情算是过了,皇帝想来也是不愿意让李觅嫁给太子。
皇帝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放李攸出来。
*
偌大的牢狱里三层外三层站了许许多多士兵,原本的狱卒被遣在外围。
寻常时候,狱卒多是闲的,如今活动范围变小了,还不能离开,实在无聊三三俩俩聚在一起闲扯。
有人探头看了看原本熟悉,如今却不能踏足的牢门,问:“里面到底关着些什么人?我瞧那身段,啧啧,不会真的是春风楼的姑娘们联合杀人吧?”
“什么姑娘,你没看其中也有男人?”
“男人?腰细成那样,你还当他们是男人?保不齐是哪位老爷的相好……”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一声咳嗽。
几个狱卒浑身一僵,木讷地回头,却是见到两个陌生面孔。
两人身高差不多,身形却天南海北。
其中一人一身重装,面庞黢黑,身高体壮,看人时眼睛眼皮低垂着,情绪尽收敛在眼底,让人捉摸不透。
旁边那个看着就好打发多了,只一身普通装扮,披着一件藏蓝色的斗篷,大半张脸掩藏在兜帽之下,只露出没什么血色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