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上次见季琬琰时,公主还是个爱玩笑的性格,哄着他们两个小娃娃去吃算掉牙的枣子。
说来这么多年没见过公主,李攸都快忘了她的模样了,相较于李琮这个义父,反而公主更像个母亲般照顾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李攸本不想来赴这场约,一个容易惹一身麻烦却又没什么用的约。
谁知在烧毁信件时,上面又浮现出了三个字。
是做了特殊处理,火焚之后才显字迹。
宁阴山。
丰鹤楼一如既往的热闹,李攸的出现一如既往地引不起任何注意,李攸虽不知道季琬琰找他做什么,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让乌俫蹲在窗外。
这只秽鸦身上多有玄妙,就是它那大体格子不管蹲那里,若保持不动,就很难让人察觉到它的存在。
除此之外杜逸春坐在丰鹤楼对面的茶铺里,周围零散着一些亲信。
自亲兵与杜逸春一并回尧都之后,这些人很快摸透尧都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以便相助李攸。
雅间里点了沉香,季琬琰一身素色坐在桌边优雅地喝着茶。
当真是许久未见,那张姣好的容颜上没有一点熟悉的痕迹。
侍女在见到李攸进来后,行礼退到了外间,李攸迟迟没有上前,季琬琰放下茶杯慢慢转头看过来,微微笑了笑:“多年未见,故人倒是仅剩生疏,不用怕别人知道,太子出巡要后日才鬼,这周围我也派人在外面守着,你我只言话几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茶壶下的炉子亮着火光,季琬琰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举手投足间却已尽是稳重,她出嫁算晚,从前尧都还有人传她是在等李攸,可如今季琬琰看向李攸的表情,除去客套的生疏,并无半点其他的感情。
这话本就没根据,当年两个孩童偶尔见面,如何来的如此深刻的感情?
李攸依旧没有坐,尖刀一样站在门前,问:“君臣有别,臣不敢僭越,有何吩咐还请娘娘明示。”
见此季琬琰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道:“当年你与我虽同样生疏,我却能感觉到你是在处处照顾我的,如今这样倒是令人伤感。”
季琬琰这话说得很没道理,李攸眼观鼻鼻观心,不欲理会。
季琬琰也没再纠缠,给自己添着茶水说:“信武侯当年力挽狂澜救大俞于水深火热中,是大俞的恩人,谁知道这样的大英雄却也有不为人知的秘辛。”
李攸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垂眼不言,静听着季琬琰一个人说。
可季琬琰说道这后却不再继续,小口喝着茶,眼角余光却在观察李攸的神色,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季琬琰虽久居深闺,闺阁内的弯弯绕绕不比外面的少,她从来不是个简单的人,他爹季岢能放心季琬琰入东宫,自是因为她通透聪明。
李攸不表态就已经是表态了。
季琬琰见李攸不言,突然想起他爹当初于他说的话——
“李攸其人,虽只是李家养子,看似两个人关系也没多亲密,但是二者之间必然有某种东西令他们扯不开,所以李琮才完全信任李攸不会叛,不会反,才放心将军权放在他的手里。而李攸在皇帝那同样是一道保护网,因李攸只是养子,皇帝也能稍稍降低一点对李家的戒备之心。李琮的棋,每一步都落在刀刃上。”
“我并非要为太子招安,只是想要条退路。”季琬琰说着站了起来,但很有分寸感地没有靠近。她手托着桌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指在鹅黄色的衣袖下显得纤弱不堪风霜。
她垂眼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太子如今有世家相助,虽少了军权,亏得陛下疼爱,倒也无碍。只是你我毕竟幼年缘分,当年之事随时玩笑,家里的嬷嬷也曾多方说过,若非公主殿下身居佛堂,你我……”
“娘娘慎言。”李攸打断季琬琰的话。
今天的季琬琰频频提及莫须有的旧情,李攸眉头猛跳,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拉到门,却在这时听见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