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可以吃饭了,大家一起到餐桌前落座。可是因为前面耽误的时间太长,阿姨把菜又都热了一遍,吴虹雪便皱了皱眉,对林峰道:“峰儿啊,我让厨师先回家了,今天你先凑合吃吧。下回我带你去临湖轩,让他们给我们现场做最拿手的。”
林峰看着这一桌丰盛得不能再丰盛的饭菜,连说不用不用。林峰心道这架势,比唐门排场还大,刚思及此,便想起白天的时候自己说肚子里没有油水,夏迪看向自己的那个疑惑眼神了,心里咯噔一下。靠山吃山的道理谁都明白,他明明知道自己就住在饭馆里,哪有灶台边的馋猫被饿死的道理?
林峰在这边走了一下神,包怀德却在示意阿姨把佛跳墙赶紧端上来:“那就先给峰儿喝汤。”
这两个人在一边殷勤伺候林峰,包赟却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看了看桌子上摆的红酒,扭头小声问阿姨:“阿姨,我想吃前两天的那个酒酿,还有吗?”
阿姨小心翼翼地将一盅一盅佛跳墙端上来,想了一想便点头:“还有,在厨房,我给你拿过来。”
包赟摆摆手:“您忙您的,我自己来。”说完便站起身来,自己进到厨房里,一眼便看见那个写着大大的“唐”字的小瓦罐,想都没想地就直接拿到了桌子上。不单给自己舀了小半碗,还问林峰道:“这个酒酿特别好吃,你要不要也来点?”
林峰抬眼看了一下这个,愣了半晌,忽然就想明白了好多事情,慢慢道:“这是我老家的特产,我们也把它叫做醪糟。”
吴虹雪也看了一眼,一看到那个“唐”字就暗道“坏了”。她看了林峰一眼,和林峰的眼神对个正着,顿时就心虚得很,正想解释点什么,林峰却不再看向自己,而是转头对包赟说:“给我来点儿吧,我也要。”
饭毕大家坐在客厅沙发聊天,吴虹雪挣扎了很久,终于问道:“峰儿,你爸爸还上班吗?身体好吗?”
林峰缓缓抬头看向吴虹雪:“唐叔没和您说吗?我爸爸,他,三年前去世了。”
所有的人都是一惊。吴虹雪和包怀德夫妇俩对视了一眼,这种被晚辈抓现行的滋味实在是太糟糕,以至于不知说什么才好。包赟倒是想起白天的时候林峰对自己说过的话了,恍然大悟道:“哦,你说你大一那年快暑假的时候,家里出事儿来着。是因为这个吧?”
林峰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我爸爱喝酒,结果查出来有个肝区的血管瘤,他可能怕我担心,没告诉我就做手术了。手术后也没有什么,结果术后第十天左右,术区大出血,然后我爸就走了。”
吴虹雪和包怀德又对视了一眼,还是包怀德先开口:“那你爸爸走之前,有说过些什么吗?比如关于你妈妈?”
林峰看了他俩一眼,摇摇头,说:“没有。”想想后又看了看吴虹雪,小声补充一句:“关于您们一家,他也没有告诉我。”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吴虹雪和包怀德听得还是颇有些不是滋味。
接下来又是一片冷场,林峰忽然觉得没有意思,便缓缓站起身来,冲大家告辞道:“叔叔阿姨,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吴虹雪急道:“我马上让人给你收拾一个房间,你就住在家里好了。”
林峰笑笑摇头:“谢谢您,不用麻烦了。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吴虹雪还想说什么,包怀德赶紧捅了她一下,扭头却对包赟道:“那你送送峰儿。”
林峰还想把脏衣服什么的重新换上,吴虹雪都快哭了,小声道:“你把衣服留在这儿,回头洗干净了让包赟给你送过去不就好了?”
林峰觉得自己再坚持的话就有些矫情,于是表示同意。但是有些话憋了一晚上,林峰还是有些忍不住,都走到门口了,林峰狠心回头对吴虹雪道:“阿姨,您认识我唐叔吧?那三十万我不能收,我爸临走的时候,给我留好钱了。”
吴虹雪有点发懵,可是看着林峰决然离去的背影,一句也说不出口。
包怀德在一边也叹气:“这小孩儿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独立,就是显得有些生分了。”
吴虹雪忍了一晚上,终于有些绷不住,开始一边拍打包怀德一边嚎啕大哭:“当年就是怪你,怪你没有看住林峰,要不然才不会被她爸爸偷走。虹冰这些年,过得也太苦了。”
包怀德东躲西藏,使劲辩解:“这也不能怪我啊,她爸是军人,我哪能玩得过他啊?再说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林峰以后就可以由我们来照顾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吴虹雪是更加来气:“你还说这个,林峰在北京都快毕业了,你居然都不知道?她爸爸去世都三年了,她自己一个人怎么撑过来的,有多难熬?对了,还有那个唐建国,他在搞什么鬼?居然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咱们!”
包怀德倒是不躲了,想想道:“林立海去世的事儿,虹冰恐怕也不知道吧?”
吴虹雪这才有些清醒:“她肯定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估计立即就把林峰接走了。”
包怀德也点点头,想想又问:“那你告诉她吗?”
吴虹雪琢磨了一下:“等一等,现在这个疗程还是算了,暂时不能影响她的情绪,让她平心静气的比较好。”
包赟送林峰到停车的地方,一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包赟还是率先决定缓解一下气氛:“既然我是你哥,那你当我教练的费用是不是就可以省了?”
林峰毅然摇头:“门儿都没有。”
包赟笑了:“哎”了一声:“那说好了,这周末咱们继续。对了,你不是要和我们一起登山去么?”
林峰这才想起正事儿,警告包赟道:“我可提前和你说,你不许把我是女生的事儿说出去,要不然我当教练的兼职就得泡汤,而孙立明那个迷信的家伙肯定不会让我去登文女峰的。”
包赟想想的确是这样,也略微有些明白林峰一直对自己的性别将错就错的初衷,便点了点头,做讨价还价状:“没问题,但是你总得给点封口费吧。”
想从林峰口袋里掏点钱出来比登山还难,林峰当然不乐意:“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不用钱,刚才你都没有正式喊我一声哥,现在周围没人,喊一声来听听。”
“凭什么啊?”
“不喊是吧?那就拉倒。我看你也甭惦记登山这回事儿,反正也危险。”
到底是谁比较危险啊?不过包赟的威逼还是有一定的作用,林峰只能屈从,反正四周也没有观众:“好吧好吧,我喊就是了,不过我先说好,平常我可不会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