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顿时有些明白:“那要是我们也走,他们的人手可能就不够了。”
包赟点了点头:“我一看这情况,就没提这事儿,还是回来先和你商量。”
林峰倒是松了口气:“你没提就好,要不显得太不仗义。”
包赟看看林峰,继而又道:“反正就算回北京,你也不可能马上就走,我会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的,让他们先做签证的准备工作,比如让David先把担保函从英国寄过来。”
林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帐篷里剩下的二人也是气氛诡异,夏迪正紧盯着陈西风问道:“林峰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陈西风迅速否认:“那时候她就一小屁孩,知道个屁,你别理她胡说八道。”说完后又赶紧岔开话题:“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你们一块儿来的那个刘涛,我看快扛不住了,需要马上派人送他回去治疗。你能联系上你哥和孙总他们吗?让他俩赶紧回来,走之前总得见一面。”
话音刚落,孙立明和夏刚就掀帘进来,让陈西风顿时松口气道:“你们终于回来了,赶紧跟我来,再不把刘涛送到医院去,我看他得交待在这儿了。”
生命永远高于一切,这是不容置疑的。当陈西风把人员都安排好,送刘涛返回拉萨,其他人还是该干嘛干嘛,没有丝毫影响。除了林峰再也不拿正眼看夏迪一眼,永远只和包赟窃窃私语。
晚饭托夏刚和孙立明的福,他俩从定日县返回的时候,不忘犒劳在大本营苦哈哈的兄弟们,打包了一大堆饭菜回来,所有的人围炉联欢,算是给明天即将开始的向文女峰正式进发鼓劲预热。林峰也助兴给大家炒了一锅腊肉炒洋葱,最具小资情调的包赟打算给大家做个拔丝苹果,很仔细地把仅有的几个苹果削好皮,切成块,折腾了很久熬糖,却沮丧地发现糖无论如何在高海拔下也融化不了,就算烧糊了冒烟了,也压根拔不出丝来,惹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包赟最后把黑乎乎地一坨放进碗里,人人嫌弃不说,连尼玛都只嗅了一下,便扭身寻找下一个目标。包赟愤然批判大家:“你们真是糟蹋粮食,要是把你们饿上两顿,一定觉得这是美味佳肴,好吃得不得了。”
这一点陈西风倒是同意得很:“是啊,从前有一次,就我和夏迪两个人去徒步拉练。走了快一天,到最后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
夏迪抬眼看向西风:“你怎么什么都说?”
陈西风呵呵一笑:“这有啥,逗大家一乐。”
夏迪不忍猝听,趁陈西风又眉飞色舞地讲起当年勇,自己默默地离开位置,钻回自己的小帐篷里。
可是空旷的大本营隔音效果实在不太好,还是能依稀听到陈西风在那里讲段子:“我们饿得不行啊,就翻随身携带的垃圾袋,火腿肠也只剩皮儿了,饼干也只剩一个空袋子,咦,倒是八宝粥的罐头没有吃得很干净。”
夏迪躲在帐篷里无奈地笑笑,听陈西风继续道:“可是我们也分不清楚哪个罐头是自己吃的,哪个罐头是对方吃的。于是都有些拉不下脸皮来提议。后来还是我大义凛然地胡乱指了指:这罐是我刚才吃的,我记得。然后我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便不管不顾地各自拿起一个罐头,把里面剩余的部分再重新刮掉吃下去,连盖子上粘着的,都添得一干二净。”
外面传来大家的一阵哄笑,夏迪在帐篷里翻着白眼儿:“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我提的。”
欢笑之后,陈西风组织大家按照藏族煨桑仪式,燃起篝火、撒糌粑和青稞酒,为整个登山的过程和队员祈福。陈西风的手下个个都很强悍,完全不惧高原反应开始斗酒,连达瓦都把酒倒在一个小碗里,招尼玛过来舔舔。北京来的夏刚孙立明等人却一口也不敢沾,只能笑呵呵地看着乙方众人喝酒,喝完酒还唱歌,一首又一首。
夏迪听着外面金曲不断,却常常伴以联唱或者合唱的方式出现,正想也出去掺合,眼睛瞥到帐篷里随便扔着的那本画册,心念一动,又捡起来一页一页翻看。
此刻静下心来细品,又和白天状态完全不同。原来除了前面三页以外,后面还画了不少,比如耳机风波,再比如箭扣长城,接着是打靶扬威。一页一页,全是狐狸和兔子,演绎着自己和林峰所有的故事,尤其是箭扣长城部分更是重中之重,还分上下两个部分,不但有夜间在树林中的偶遇,还有第二天日出时两个人的合影,以及自己拗出的耶稣造型。
如果说从前那页单张的四格漫画让夏迪对林峰刮目相看,只觉这孩子多才多艺。那今天这十多页的四格漫画,却让夏迪心潮跌宕起伏,脑子里也把自己和林峰相处的一幕幕情景重现,有些原本已经淡忘地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越琢磨便越不是滋味,就算林峰想把所有的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也不至于这么费心费力,还是说,他只这么单单对自己。
夏迪发了会儿呆,便钻出帐篷,慢慢往熊熊燃烧的篝火方向走去,林峰那张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庞如磁石般吸引着夏迪,他有些犹豫,但还是站在了林峰身边,眼角余光看见林峰也被大家带动,摇头晃脑地在唱着,果真有些五音不全:“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这首《爱江山更爱美人》几乎唱出了所有未婚男青年的心声,于是大家都投入到里面倾情合唱,唯有夏迪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峰,林峰的眼睫毛在火光照映下微微颤动,像一把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在脸上投射出一片晃动的黑影。夏迪察觉到自己的心猿意马,于是赶紧回过神来,也跟着众人哼哼这首《爱江山更爱美人》,边哼边妄图将旁边的林峰的声音轨道带入正途:“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此时林峰却听出了身边夏迪的声音,扭头看他果真站在自己身边,还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林峰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心道“你刚骂完我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跑我旁边站着,神经病啊!”林峰这歌是真的唱不下去了,憋半天之后终于对夏迪道:“你把画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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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这歌是真的唱不下去了,憋半天之后终于对夏迪道:“你把画还我。”
夏迪却没有想把画册还给对方的念头,可一时也没想好如何应对,只好装没听见。林峰看自己的话如石沉大海,心里越发生气,便朝夏迪走近一步,加重语气道:“你不是讨厌我吗?那你就把画还我。”
夏迪没法再装了,只好迎上林峰的眼神,慢吞吞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你了?!”
林峰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便更加气急败坏,眼前这人怎么跟天气一样变化无常,明明下午刚讽刺完自己,现在却一点也不认帐。
夏迪大脑里也在快速运转,正琢磨如何遣词造句缓和或者修复一下关系的时候,不远处的包赟却注意到林峰和夏迪之间的异常,赶紧几个大步走过来,揽住林峰肩膀,问道:“峰子,没事儿吧?他又欺负你了?”
林峰比夏迪厚道多了,虽然憋着一肚子闷气,但也不至于冤枉对方,于是愤然摇头。包赟“哼”了一声:“没有就最好。”一边说一边揽着林峰肩膀将她带离夏迪身边,不时还耳语几句。
两个人就这样直接把夏迪给无视了,导致夏迪再次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有打算与林峰握手言和的念头。
篝火的另一侧,孙立明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想了一会儿便对身边的夏刚道:“明天就正式进山了,待会儿你把咱们的人都叫到一块儿,我有话要说。”
说是咱们的人,其实也就这哥几个。人聚齐之后孙立明便直接进入正题,对包赟道:“刘涛生病回拉萨了,我们需要另找人留守在大本营,所以明天你就不跟大部队进山了。”
包赟张了张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凭什么是我啊?你们把我忽悠来了,就在大本营到此一游啊?!”
孙立明不耐烦道:“我们没有忽悠你,本来也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加入的。”
自己想离开是一回事儿,被别人淘汰又是另一回事儿,所以包赟老大不情愿,赶紧搬救兵,冲夏刚道:“哥,我不同意,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这大本营不一定非得有人才行啊?再说了,就算留人,那个藏族老头也行啊,他不是残疾了吗?估计走不动吧?”
夏刚赶紧制止住包赟的胡说八道:“你别乱说,嘎玛是非常有经验的登山向导,我们离不开他。”说完这个又扭头冲孙立明道:“包赟必须留下吗?这大本营也没什么重要东西,现在又是登山淡季,空着也没事儿吧?”
话虽这么说,孙立明却另有计较,他把目光从包赟身上转移到林峰身上,继而又重新转回来,对包赟再次开口:“你和林峰两个人,必须留下一个,我当然更希望带你进山,但是林峰从各个方面看,不管是登山还是给我打狂犬疫苗针,都比你更有用,所以只有你留下了。”
包赟和林峰对视一眼,更疑惑了:“那凭什么就是我们俩啊?其他人呢,对了,这不还有夏迪吗?他留下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