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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2页）

此时的林峰已经被冻得全身发抖，还有一些被撞过的地方在隐隐做疼，但她意识尚存，还是权衡了一下此时离岸边的距离，原来自己已经被冲到对岸附近，仅有两三米就可以脱离苦海，于是深吸一口气，沉住身子，在水中慢慢移动，终于成功上岸，离开了这个无间地狱。

上岸之后的林峰却并没有解脱太多，她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量，连一步都走不动了。上身羽绒服已经透湿，下身还未着一缕，身上的背包早就不知所踪，唯一剩下的也就是一直缠在手上的手电筒。她声嘶力竭地喊包赟的名字，喊出的声音却被轰隆的河水声吞噬，再后来却哑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她只好不停地晃着手中的手电筒，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眼见着电筒电量越来越少，林峰只好关掉手电筒，慢慢地把自己挪到岸边的一块大石头的后面，靠着石头缩成一团坐下。她脱下湿淋淋的羽绒服，裹住两条**的双腿，在坐下去之后便靠分辨星空中的星座来集中精神，可是这一招不太管用渐渐失效，意识时有时无，她在意识没有彻底消失之前还自嘲地想了一下：“我这一坐，也许就如传说中一样，再也起不来了。也许以后，以后夏迪他们想起我的时候，也会对朋友说：我认识一个人，他都四五年了，一动不动地，一直坐着。”

在林峰的一生里，经历过无数次悲欢离合，还有困苦挣扎，但从来乐观面对，信心满满。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觉得希望渺茫，林峰不知道自己缩成一团坐在那儿到底是清醒还是昏迷，甚至是模模糊糊。她只能是在偶尔还有意识的时候，打开手电筒向着对岸晃几下，然后再关上，保持住最后的一点电量。还会在意识混沌的状态下思绪翻涌，可能因为随着时间流逝，生存的希望越发渺茫，所以即使在昏迷之中，也还是心有不甘，只觉诸多心事未能化解，诸多遗憾未能弥补，期待的重逢亦如泡沫般即将消散，于是在心中喃喃自语，渐渐润湿眼眶。

“真是对不起，妈妈，这次不能去看您了，我得先走一步，去陪爸爸了。”

“妈妈，我其实挺想见到您的，我不知道您现在的样子，网上的照片都是以前，我还看过好多您画的画，还搜过好多关于您的资料，最喜欢的是您画的那幅《家园》，因为我觉得画里的大狐狸是您，而我是小狐狸。”

“妈妈，来不及亲口和您说了，爸爸不是真的恨您，他走后，我收拾他的房间，枕头下床板上的书里，放着一张你们年轻时候的合影，那张照片的你们，又帅气又美丽。爸爸还保留着所有你和她的书信往来，他手术之前还写了一封信，我想，那封信是写给您的。”

“还有就是妈妈，我喜欢上一个人了，但是他不知道，只是我自己，默默地喜欢他而已。”

“你问我他叫什么啊？哦，他叫夏迪。”

“妈妈，如果就这么走了，其实我还是有些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能再见到他，我应该会对他说吧，说：“我喜欢你！””

那些心中的喃喃自语仿佛只有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才能听到，它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传递着密码。时北风凛冽，夜色苍茫，逢繁星似铃，冷月如钩。

就在林峰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都渐渐从身体中抽离的那一瞬，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唤着自己：“林峰。林峰。”

林峰勉力睁开眼睛，好像自己躺在一个软软的地方，眼前还浮现出一张自己无比渴望却从来不敢贪念的那张脸。她觉得大概老天爷在人冻死之前偶尔会大发善心，Cosplay一下《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戏码，让即将逝去的人们也能渴望着每一根火柴带来的光亮，期待着光亮之后隐藏的梦想。

她笑嘻嘻地伸出手去，摸上那张脸的脸庞，一点点地触着着他的眼耳口鼻，轻轻地说：“看来我喜欢你喜欢得要疯了，居然都跑到了我的梦里。”

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个世界安静得如无人之地，除了绒布河的水流声，还有就是某些人的心跳声。

林峰完全不知道外部世界的坍塌变化，她还在那里用手指细细的临摹描绘：“没关系，就算在梦里也没关系，你知道我会画画吧？无论我将来去哪儿，去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记住你的样子，都会画出你。”

说完这句话，林峰便手一耷拉，再次陷入昏迷。徒留下另一人，立于幕天席地之下，群山环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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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林峰便手一耷拉，再次陷入昏迷。徒留下另一人，立于幕天席地之下，群山环绕之中！

此时一脸焦急搂着林峰的夏迪，不但浑身湿透，挽起来的裤管里有鲜血不停外溢，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在震惊之余又陷入恐慌，还好用手试探林峰的鼻息尚存，便连声呼叫林峰醒来。未果，又是掐林峰人中，又是拍林峰脸颊，正打算人工呼吸给林峰渡气，怀里那位却有了动静，只见林峰闭着眼睛，蹙着眉，轻哼道：“好冷，有裤子吗？”

夏迪又惊又喜，连声道：“有有有。”便把林峰轻轻放在地上，赶紧从背包里翻出唯一的一条备用羽绒裤，接着把搭在林峰腿上的湿羽绒服撩开，瞥见林峰双腿在月光下白皙修长，和一张晒伤的不成样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不禁心中一动，脑海中杂念丛生。但立即鄙视了一下自己，还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再看林峰双腿一眼，只是慢慢替她将裤子拢好。

裤子还未往上提，看林峰上身也是完全湿透，想想便自己做主，从背包里找出备用衣物后，继而把林峰又从地上捞起来，搂在怀里，替林峰解开里面抓绒，开始脱衣服，拉链刚拉到一半，就被林峰一下子抓住手掌，制止住继续下行，只见林峰微睁双眼，抬眼轻轻看他，有气无力道：“你干嘛……脱我衣服？”

夏迪愣了一下，明明可以说得义正词严的理由，此时却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迟疑后好半晌才道：“衣服都湿了。”

对于林峰而言，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一个不可置信但又异常美好的梦，但她更没想到的是，好像那个梦的基调发生了更改，从偶像剧变为伦理剧，某人果真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过在脱自己的衣服。

林峰整个大脑都是昏昏沉沉，但她还是慢慢直起身子，轻轻点头，小声道：“我自己来吧，把衣服给我。”

夏迪一脸沉默的把衣服递了过去，正犹豫自己是在旁边候着呢还是候着呢还是候着呢？林峰却又开口道：“我冷，有热水喝吗？”

夏迪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户外专用的保温热水壶，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轻轻扶着林峰递到她的嘴边，看林峰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进去。灰暗夜色里，林峰的唇无意中触碰到了夏迪的手指，林峰几乎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夏迪却只能按耐住自己狂跳的心，等林峰喝完，便找出步话机，对林峰道：“你先换着，我再和陈西风联系联系。”

话毕便一瘸一拐地往石头后方走去。

河对岸的信号比较好，夏迪很快就和陈西风联系上，那边闻之是又惊又喜，说清楚具体方位后，西风那边当即决定过来接应。结束和陈西风的对讲之后，夏迪特意耽误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回走，回去后却又是一惊，林峰倒已经换好了衣服，但却双目紧闭，好像又晕了过去。

夏迪在心中暗骂自己刚才被情所扰，反倒耽误了正事儿，情急之下又重复了一遍抢救内容，除了连声呼唤以外，又掐林峰人中，又拍林峰面颊，但这次林峰却并未醒转，夏迪没有办法，也不管对不对症，一不做二不休地便给林峰做起了人工呼吸，才刚刚含住林峰的嘴唇，林峰的眼睛便再次睁开一个小缝，依然是有气无力道：“你这又是干嘛呢！”

夏迪此时已经不想再多解释，只要林峰醒来，再怎样误会也不算什么，他把林峰抱在怀里，轻声道：“林峰，醒醒，一定要醒过来。”

林峰连抬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嘟囔道：“太累了，让我睡会儿。”

夏迪打量此时情势，林峰体温下降太多，如果她昏迷不醒，还在野外浪费时间，那一定凶多吉少，他估摸了一下陈西风往这边来的速度，干脆把林峰背到背上，慢慢往大本营方向走去。

夏迪其实每走一步都分外艰辛，自己全身湿透不说，还把备用衣服分给林峰，其中一条腿又在刚才夜间独自渡河时擦上了尖锐的石头，不但流血不止，还火辣辣地疼。不过今天晚上，他为了救林峰，爆发出的所有勇气和能量都超出自己想象，此时他背着林峰一瘸一拐，一步一挪，还要逗她开口说话：“林峰，醒醒，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