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迪是不再多说一句话,林峰在后排看着夏迪沉默的后脑勺,想想还是鼓足勇气道:“夏迪哥,对不起啊。”
好半天以后,夏迪才沉声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啊?”
林峰愣在那里,想想只能捡最近的说:“刚刚那个玩笑是不是有点过了?其实我不知道你今天晚上要来。”
夏迪沉默半晌后道:“我来或者不来,难道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林峰结结巴巴道:“至少今晚,我,我不会配合包赟开这个玩笑。”
夏迪沉默了一下,忽然就看着车窗外的来来往往的行人,觉得自己无比地可笑,于是尽量压抑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淡淡道:“无所谓吧。”
这下换林峰哑口无言,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接下一句,可就在林峰百般挣扎、万般措辞的时候,夏迪却终于忍无可忍,冷哼一声:“开玩笑挺过瘾吧,还是说把大家骗到了,特别有成就感?”
林峰脑子更是“嗡”地一声,心想坏了,但笨嘴拙舌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夏迪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又过了好久,林峰才又道:“我刚刚在酒吧里,听到一首歌……”
可是夏迪并没有接茬,林峰又不知道如何继续。
司机听这一前一后的对话都替二人觉得尴尬,还好外滩转瞬即到,在夏迪静默片刻后刚说一个“你……”字时,便被司机打断道:“外滩到了。”
夏迪便生生把话语转为:“你……到了。”
林峰只好下车,关上后门站在路边,看着这辆车停滞片刻之后,居然,居然就继续往前开了。
林峰一脸沮丧地站在那里,看着汽车往前驶去的背影,觉得简直是穿越回了三年前,这位兄台依然喜怒难测,搞得自己不仅仅是委屈和难过,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对,也不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夏迪他这是生气了?因为自己是女生?还是因为自己骗他了?
夏迪坐在出租车前排,慢慢抬起眼帘,从反光镜里看见林峰傻愣愣地站在路边,夜色朦胧,却依然掩盖不住她修长帅气的身影。夏迪轻轻合上眼睛,脑海中唯一残存的几个活跃细胞在那里暗自道:“现在看的话,的确是个女生,自己当年怎么就瞎了眼,脑子着实昏掉了。”夏迪觉得浑身发冷,这种冷意侵入骨髓,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处于静止,堪比文女峰的风雪之夜。
有些谎言对于某些人而言无关痛痒,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却是一击致命。
外滩人潮汹涌,车流湍急,出租车在那里缓慢挪动着,夏迪的脑海中却仿佛走过了文女峰的春秋冬夏,经历了各种情绪,就在汽车即将拐弯的一瞬间,夏迪终于开口道:“师傅,不好意思,就停这儿吧。”
司机一脸不情愿地踩了刹车,待夏迪结清费用下车关门后才啐道:“骗子!”
等夏迪重新返回外滩刚刚林峰下车的地方,林峰却已不见踪影。夏迪叹口气,外滩的夜晚依然人声鼎沸,光线却是忽明忽暗,想找个人哪是那么容易。这样在外滩上寻觅了好一会儿,兜里的手机却适时震动起来,夏迪看了屏幕上的名字好久,才按下接听键,只听电话那头包赟道:“我刚给林峰打电话,但是她不接,她在你旁边吗?”
夏迪冷冷道:“没有。”
包赟在电话那头奇怪道:“咦,她显然是找你去了啊?”
夏迪不理这茬,而是问道:“包赟,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包赟知道夏迪指的是什么,于是没说话。
夏迪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每次我找你要林峰的地址,你都支支吾吾;我很明确地告诉过你,我很惦记林峰,想知道他怎么样了,你也不吭声;我以为是我性向改变了,还特地跑到同性恋酒吧考验自己,你呢?明明看见了,还是什么也不说;我问过你,说林峰什么时候回来,可是你知道她马上回来,却也假装不知道。好好好,现在林峰回来了,你又整出这么一局,告诉我,告诉我们大家,哈哈哈,你们上当了,林峰是女孩……”
夏迪深呼吸一口气,直接挂掉了电话,冷冷地看着江面上灯火点点,而对面浦东高楼林立,全都在静静嘲笑着自己: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只不过在当时并不自知,在这场闹剧里面,自己是供人开怀的小丑而已。
就在夏迪重返外滩的时候,其实林峰已经顺着人流,慢慢经过观光隧道,又重新回到了滨江大道的那间酒吧,还没进屋,便注意到包赟并不在包间内,而夏刚与孙立明正大聊特聊他们即将来临的毕业十周年聚会。
夏刚还在那里感慨:“你说都十年不见了,好久都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孙立明不耐烦道:“那鬼才知道。”
夏刚一扭头便看见默默走进来的林峰,很诧异地看着她:“小林,你怎么回来了?”
林峰干笑了一下:“我来找包子和他一块儿回家。他人呢?”
孙立明努了努嘴:“出去打电话了,嫌这里太吵。”
夏刚看着林峰,还是觉得纳闷:“怎么就你自己?夏迪呢?”
林峰尴尬地笑了笑:“他把我送到外滩,然后说有事儿先走了。”
这回连孙立明都张大了嘴:“就把你撂那里不管了。”
林峰赶紧找补:“不关他事,是我自己要求去外滩看看的。”
孙立明却“呵呵”一声,摆手道:“你就不用替他解释了。”
夏刚皱眉想了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趁孙立明出去接电话的功夫,对林峰道:“你别介意啊,你是女孩这事儿,我这弟弟可能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林峰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口了,只听夏刚又道:“我这个弟弟啊,不容易和人深交,但是真正的好朋友,他还是放在心上的。三年前咱们在西藏,当时他那个女朋友重伤住院,他于情于理都得在那儿照顾,而你受伤以后就被包赟带走。后来夏迪回北京后去找过你,但是大家都说你出国了。”
“他后来也打听过你的消息,还托我也问过包赟,但当时我们得到的反馈是,你的母亲病重,你一直在照顾她。我想夏迪可能也不好意思在这样的时候,前去打扰你。”
“再然后,应该是一年前吧,夏迪有事去法国,可是我知道,他当时是特地申请了英国和申根国家两次签证,我还问过他,说你不是去法国吗?怎么还要去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