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翠香。
翠香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大声作证:“回皇上、娘娘!奴婢今早亲眼所见,確实有一个眼生的小宫女进了嘉贵人住的侧殿,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孟答应之命,来请嘉贵人去蓝雨阁敘旧的!奴婢当时还觉奇怪,蓝雨阁何时换了新人……”
“我没有!我蓝雨阁根本没有新来的宫女!皇上!嬪妾冤枉!嬪妾冤枉啊!”
孟南柠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哭喊。
然而,人证似乎“確凿”,动机似乎“合理”,地点更是无可辩驳。
所有的“事实”都像一张精心编织的巨网,將她牢牢困住,百口莫辩。
她只能徒劳地摇著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尘土里,单薄的身体因恐惧和冤屈而剧烈颤抖。
穆玄澈看著跪地哭喊的孟南柠,再看看那片吞噬了他心爱之人、依然毫无生息的荷塘,巨大的悲痛与无力感混合著滔天怒火几乎將他吞噬。
他指著孟南柠,手指因剧烈的情绪而抖得不成样子,声音嘶哑而破碎。
“嘉贵人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朕绝不饶你!”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要当场处置孟南柠的千钧一髮之际,一个沉稳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皇上息怒——”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慈寧宫的刘嬤嬤,在一队宫人的簇拥下,仪態端方、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
她无视场中混乱紧张的气氛,径直走到穆玄澈面前,恭敬地福身行礼,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皇上,太后娘娘体恤皇上连日辛劳,又恐暑热伤及龙体,特命老奴前来。娘娘已在慈寧宫备下了一桌清爽解暑的家宴,请皇上移驾一敘,共话天伦。”
刘嬤嬤的出现,如同在即將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冰,瞬间压制了场中狂暴的气氛。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跪地的孟南柠、泫然欲泣的云嬪、以及岸边绝望的宝珠和混乱的侍卫,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此时,午时已至,日头高悬,刺目的阳光將宫墙琉璃瓦晒得发烫。
穆玄澈立在空旷的殿前,心中焦灼如焚,哪里还有半分用膳的心思?
刘嬤嬤此时捧著太后的懿旨前来传膳,落在他眼中,无异於火上浇油,只觉得是太后刻意选在此刻来搅扰添乱。
“朕没胃口!让太后自己用吧!”
他猛地一拂袖,语气冷硬如冰,背转过身,连眼风都不愿再扫向刘嬤嬤,那挺直的脊背透著不容置疑的抗拒。
刘嬤嬤却似早有预料,面上不见丝毫波澜。
她不疾不徐地向前挪了两步,鞋底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隨即又规矩地后退一步,对著穆玄澈的背影深深一福。
“皇上息怒。太后娘娘特意让老奴带句话:皇上心中所求,娘娘已然知晓。”
“她知晓什么?”
穆玄澈霍然转身,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檐下几只棲息的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