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客栈前堂的吆喝声渐低。婉儿站在窗边,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武断轻轻推门进来,压低声音道:“小姐,我都看清楚了,前门有十个汉子,后门有八个,马厩还有五个,看样子都不太好对付。”陈明远也回来了,脸色凝重道:“我试着问伙计,他显然在扯谎,说是一支商队的保镖。”婉儿点点头,转身看向众人:“他们人多,也比我们强,看来硬闯是出不去的。”“那怎么办?”阿苦紧张地绞着衣角。婉儿目光落在寺儿身上:“你刚才说,他们喝了不少酒?”“光空酒坛子我就数了十八个,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地。”寺儿面带惊恐道。“你们说醉鬼的特点是什么?”婉儿轻声问。武断眼睛一亮:“脑袋不清醒,行动不灵便!”“对!我们要利用这个特点。”婉儿嘴角微扬。顿了顿,她又问陈明运道:“陈前辈,我记得客栈西墙外有片竹林,对是不对?”陈明远略一思索:“对,竹林再过去就是运河的一条叉道。”婉儿心中已有了计较。她看向武断:“武大哥,待会你带上两个弟兄去马厩,给我弄点大动静出来,切记不要和他们交锋,把马弄惊了就回来。”武断手按腰刀:“知道了小姐。”她又看向陈明远:“陈前辈,待会你去厨房,就说我们饿了,让后厨做些热汤面,尽量拖住伙计,别让他们起疑。”稍顿了顿,她又看向阿苦和寺儿:“你俩收拾好东西,特别是药材和医书,一件都不能少。”临了,她又道:“让赵四准备一条小船,随时在岸边接应我们。”“小姐,你这是要干啥?”武断忍不住问道。“我要来个金蝉脱壳,”婉儿眼中闪着光,“既然前后门走不了,我们就从屋顶上走。”“从屋顶上走?”众人都愣住了。“对!”婉儿看了看窗外,“客栈的房子是木结构,屋顶不高,从我们这间房的窗户出去,就能爬上屋檐,然后再顺着屋脊往西摸过去,正好能到竹林边。”武断皱眉:“小姐,这恐怕太危险了吧!万一有人失足……”“那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婉儿语气坚决,“待会等马厩一乱,他们一定会分心,而我们要趁这个机会从屋顶溜走。”她看向寺儿:“寺儿你身子轻,先爬到屋顶上去探一下路。”寺儿用力点头:“明白!”计议已定,众人便开始分头行动。武断带着两个身手最好的弟兄,悄无声息地摸向马厩。陈明远则大摇大摆地去了厨房,说要给大伙做夜宵。婉儿和阿苦迅速收拾行装,将银钱、药材、医书统统打成了结实的包裹。“小姐,这些衣裳要不就别带了吧?”阿苦看着几件新买的衣裳,有些舍不得。“得留下一些,别搬空了,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还在,”婉儿笑了笑,“再说,保命比衣裳要紧。”阿苦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有马匹的嘶鸣声和人的呵斥声混成一片,原来是武断得手了!“快上房!”婉儿推开窗户。寺儿像只灵活的猴子,三两下就爬上了屋顶。他在屋顶上蹲下身,往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朝下面招手。婉儿和阿苦把包袱一个个递上去,然后二人也爬上了屋顶。跟在最后面的是几个匠户,他们主要是断后。屋顶上比想象中要好走一些。那些瓦片虽然有些滑,但屋脊足够宽,人走在上面颇稳当。夜风吹过,带着运河的湿气吹在人的脸上,凉飕飕的。“小姐,快跟我来这边!”寺儿在前低声呼道。听到寺儿低唤,婉儿和阿苦遂紧跟其后。走到一半,下面突然传来喊声:“快看!屋顶上有人。”“糟糕!被发现了,咱们快跑!”婉儿低喝。众人不再猫腰隐藏,索性在屋顶上奔跑起来,瓦片被踩得哗哗作响。“放箭!”下面有人大喊。几支箭矢破空而来,钉在附近的瓦片上。一个弟兄闷哼一声,肩头中箭,险些摔下去。“都别停!”婉儿回头喊道,“就快到了!”前方已是客栈边缘,下面就是那片茂密的竹林。“跟我往下跳!”寺儿第一个纵身跃下,身影没入竹林中。婉儿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跳下去。身体在空中下坠,竹枝刮过脸颊。她闭着眼,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原来是武断!“小姐没事吧?”武断紧张地问。“没事!”婉儿站稳身形,“快,咱们快去河边!”众人跌跌撞撞地穿过竹林。身后,客栈的方向火光通亮,人声鼎沸。终于到了河边,赵四早已带人驾着小船在此接应。“大家快上船!”赵四急声催促。,!众人手忙脚乱地爬上船。当最后一个弟兄刚跳上船板时,追兵已经到了河边。“放箭!”疤脸汉子气急败坏地大喊。顷刻之间,只箭带着嗡鸣射来。武断将腰刀舞成一团白影,挡开了射来的箭矢赵四和弟兄们拼命划桨,小船像疯了似的向河心疾驰而去。“追!都他娘的给我追!”疤脸汉子暴跳如雷。说话间,几艘快船从阴暗处驶来,紧跟在婉儿他们所乘的小船后面。于是,河面上展开了一场追逐赛。婉儿的小船虽轻快,但对方胜在船大人多,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拉近。“这样不行,八辈子也跑不掉!”武断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握紧了腰刀。婉儿焦灼地朝两岸望去。然而在夜色中,运河像一条黑色的带子,什么也看不清。她忽然想起日间经过一处河湾时,发现那里芦苇丛生,水道很复杂。“往左划!”她指着一条岔道,“进芦苇荡!”赵四毫不犹豫,扳动船舵,小船拐进一条狭窄水道。追兵紧随其后,也钻了进来。随着往里深入,水道越来越窄,芦苇也越来越高,四周一片漆黑。“熄灯!放慢速度!”婉儿突然低声命令道。船头的灯笼灭了,众人划桨的声音也弱了下来,在风浪背景下近乎无声。小船像幽灵一样,在芦苇荡中悄无声息地穿行。后面的追兵显然不熟悉这里的水道,开始瞎撞乱钻,船上的人因焦灼而互相开始谩骂。“你他娘的使点劲行不?慢慢吞吞的是肉吃多了?”“老子往左,你偏往右,成心跟老子作对是不?”“他奶奶的,这骚娘们的船怎么没声了!”突然,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对方的船似乎搁浅了,又传来一阵咒骂声。婉儿示意停船,低声发出:“嘘。”众人都屏住呼吸,警惕地瞅着四周。追兵的船只在水道里乱转,呼喊声此起彼伏。“别他娘的再跑了,爷爷都看到你们的船了……”“好好束手就擒,爷爷饶你们不死!”他们显然在虚张声势的讹诈,只因他们就像没头的苍蝇,根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渐渐地,声音远去了。“他们走了吧?”阿苦小声问。武断侧耳听了片刻,点点头:“应该是走了,没声音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都发现个个浑身湿透,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河水。“今日真是好险呐!多亏了寺儿。”陈明远抹了把汗。婉儿却高兴不起来,她眉头紧锁:“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的这一路,估计是不会太平了。”小船悄悄驶出芦苇荡,回到了主河道上,往大船的泊位驶去……:()婉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