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连灼在第二日方才离开凌云的小院。“什么?你说宸安王妃留那人住了一夜!”余孝义被探子带回来的消息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探子点点头,“我们一直在院外,一刻也不曾睡着。那男人今早被白将军送出门的。”余孝义不停地抠着头皮,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样的事,自己到底要不要传信回皇城啊?他头痛不已。这个王妃真是,他这辈子别说是头一次见了,也是破天荒第一次听说啊!哪家千金小姐会有一身硬功夫?哪有千金小姐新婚杀夫?又哪里有千金小姐干得出亲手凌迟仇人这样的事?现在更离谱,竟然不管不顾当街带个男人回家留宿了!这些行径,没有一样不颠覆余孝义那点可怜的认知。也不知道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宸安王,如何就被这样一个,这样一个……一时间,余孝义居然找不出一个合适形容这位王妃的词来。上报?此事涉及王妃名节与通敌嫌疑,他身为监军,知情不报是失职。可不报?想起行宫那十几日,帝后与王妃闭门密谈,其间隐情恐怕惊天。自己贸然递上一道可能点燃猜忌的折子,只怕最先被舍弃的,就是自己这颗棋子。“罢了!”他重重一跺脚,“且看她今日议事,如何自处!”他决定赌一把,赌凌云的“出格”背后,有他看不透的深意。被人腹诽成一个女妖的凌云正在做出门前最后一项工作——陪灰狼多吉玩耍。突然间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啊七,啊七,啊七……”最后一声还拐了个弯。凌云揉揉鼻子,“奶奶的,谁在骂我?苍狼部那混小子吗?”小七递上斗篷和马鞭,道:“我看呐,是那个余监军吧。”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帮凌云系上斗篷。“这几日,他那几个眼线可一直在我们这小院周围晃悠。”“我知道,他们想盯就让他们盯呗。”凌云系好斗篷,又摸了摸多吉的头,这才接过炭头的缰绳,一只脚踩在马蹬子上。“我的大小姐,”小七有些无奈,“你昨夜可是让那个赤连灼在家里留宿了!”“那又怎样?”凌云脚上用力,跃上了马背。“唉,你明明可以直接拿了他,交给皇上。可你倒好,还把人给放了。”小七似在埋怨。“你不懂。”凌云说完一挥手,小七便立刻上马跟着她往城守衙门去。“现在我拿住了他,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是不是关得住不说,还会激怒苍狼部,给自己再增加点麻烦。”“我不信他的行踪没人知晓,如今我放他回去,他与挛鞮之间必然会有一根刺。而与我而言,只是埋下了一颗种子,何时长成一把捅向拓跋老狗的尖刀……“凌云勾起一个阴戾的笑弯:“就看他多想得到我。”“小姐!你……”小七好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他的小姐,竟然想用自己做饵!?或者,小姐看上那个绿眼睛的家伙了?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小姐还没有从萧天宇离世的悲伤走出来,一定是气糊涂了。可小姐,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那小子,小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小七不禁抬手摸向自己的脸,他一直以为,他并不比任何人难看。可是他的小姐,怎么就一直看不到眼前的他呢?——我不要做哥哥!我要做你的男人!没来由的怒火,因为凌云一个还没成型的计划而燃烧。这只护食的狗子,哪怕自己的碗被人看了一眼,也会炸毛。而此刻的皇城里,萧天赐正在站在御书房门口看着天空发呆。自离开行宫那日起,他便日日如此,魂不守舍。虽说他对凌云天神下凡的设定深信不疑,却真心不明白人是怎么被孕育出来的。穆昀大步走到御书房门口,“天儿,怎么又在想?”他揽着萧天赐的腰往里走。“昀哥,难道你不想么?”萧天赐侧过脸,穆昀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想啊,当然想。可是,女子怀胎,没有两个月怕是很难看得出来。”穆昀扶他坐在贵妃榻上。撩起他额前的发丝。这张脸,穆昀是怎么也看不够。“其实,这会儿,我倒是期待凌云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关于孩子的事。”萧天赐叹了一口气:“她不说,我原本也没奢望过。只想着将天宇的孩子好好教养成才,做太子。”“可是,她说了,我们也照做了。若再过一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萧天赐长睫低垂,眼里的光霎时黯淡,颇有些伤感。好多事就是这样,原本没有只是遗憾。但若有人告诉,如果你怎样就可以拥有,最后却又没法拥有,遗憾就会变成痛苦,悔恨。“都怪我,当时凌云跟我说,有可能不成功,也担心给了你希望再让你失望。但我还是跟你说了。“穆昀心疼地将萧天赐抱紧,“我还是太自私了。”萧天赐抬头吻上他的下巴,用鼻尖轻轻摩挲着那刚刚冒出来的一层青色胡茬:“我知道,我不能给你生孩子,是你这辈子的遗憾。所以,我才会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想要尝试。”,!“昀哥,凌云说,有希望不是吗?她是天神转世,她说可以就一定可以!而且她还说过,这一次不行,还可以再来一次,一直试到成功为止。”“你真的那么相信她?”穆昀的心更疼了。萧天赐忽的坐直身体,认真而笃定地道:“信!昀哥,你听说过,历史上有谁能不费一兵一卒便收了人家一万精骑的吗?哪怕是诸葛亮,一出空城计也只是吓退了敌军而已。”“不过…”说到这里,萧天赐转了语气:“昀哥,记得我跟你说过凌云对流匪,马贼的处理方法吧?”“嗯,怎么?”“她对治国如此有见的,我担心……”萧天赐顿了顿,“那时候我们便因为担心,将她与天宇强行绑在一起。”所谓功高震主,何况凌云不仅有勇,还有谋。万一有那么一天…他萧家的基业可不能断在自己手上。如今,她还能逆天而行,让他们两个男子不用与女子交合便可以诞下孩儿。这样的事,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亚于是女祸造人那样的神迹。这怎么能让萧天赐不担心,不害怕?“昀哥,”萧天赐抬起眼,泪光后是帝王的清明与寒意,“她能力通天,可造神迹,亦可……毁天阙。昔日天宇是捆仙锁,如今锁已断,我们拿什么,再锁住一位‘神’?”穆昀揽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沉默片刻,方沉声道:“乌苏有眼,京中有手。她若无恙,便是国之神兵;她若生异……”他话未说尽,只是将掌心,轻轻按在了萧天赐的后心,“你我便不能再有半分心软。”:()凰女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