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为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我心中衡量一番,到底下定决心,说道。
“这次跟着皇上去,若是有机会进言,我会试着再劝一劝,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定是再好不过的了。”
托娅的眼睛在听到我的话后猛的一亮,随即便又黯淡了下去。她扯起苍白的嘴唇,给我一个僵硬的微笑,没有说话。
我见她这样,喉咙一阵发紧,不再说那些徒劳的安慰,默默退了出去。
……
也不知皇太后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我果然在三月冰雪融化的时候,跟随皇帝一起,踏上了征途。
既然是随军出行,便不能再如宫中一般仆役成群、穿金戴银。我换上素净的衣服,头发简单盘成髻,只带了几样简单首饰,脚上的花盆底也换成了布鞋,一如当年在静云庵时的装扮。
每日里皇帝的饮食起居都由我和李德全照顾,一路行来,虽说不上舒适,倒也不算十分艰苦。
所谓御驾亲征,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振奋士气,所以皇帝并不需要真的披挂上阵,大多数时候,我们呆在安全的后方。
我休息的帐篷就在御帐旁边,条件比起那些士兵们的帐篷自然要好上许多,可到底太小,总显得憋屈,因此我也不爱时时呆在里面,大多时候,我在御帐里伺候皇帝,为他磨墨、斟茶。
有时候,自己想想,也忍不住自嘲: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皇帝每日都要和各位大臣们讨论战情,每到这个时候,我便会离开他的御帐,在周围稍事散步。
军营之中不比禁宫,等级森严,很多地方不达到一定地位根本无法进入。在这里,最低等的杂役与将军每日都走在相同的路上。只有皇帝和我的帐篷周围,有侍卫把守着,不允许随便靠近。
当我围着帐篷慢慢散步时,常能感觉到观察的视线从不同方向射过来。若是这时候扭头看过去,准能逮住一两个小兵慌乱的转头。
他们一定是很好奇的,那座神秘的宫殿里出来的娘娘,到底是什么样子。
最初的时候,我朝他们微笑,他们便会惊慌失措的避开。
后来慢慢的,那些年轻的孩子会羞涩的回应以腼腆的笑容。
在彼此熟悉之后,空闲时,他们也会拘谨的同我聊几句家常。
叫什么名字?
多大岁数了?
是哪里人?
当兵几年了?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
看着他们淳朴而憨厚的笑容,我心中便会忍不住悲哀。这些面孔,说不准什么时候,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些跟我的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本该在家中承欢父母膝下,学一门谋生的手艺,再讨一个贤惠的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如今却穿着盔甲,住在军营里,擦拭手中的刀枪。也许很快,他们就必须举起武器到战场上厮杀,或者被别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手,或者用自己的鲜血染红别人的手。
五月,前线奏报,侦知噶尔丹所在。皇帝闻讯大喜,不顾众将士的劝阻,执意率前锋先发,并命诸军张两翼而进。
我被留下来,随着后军前进,每日提心吊胆的等消息,自己也弄不清,心里到底是在担心皇帝多些,还是担心噶尔丹多些。
过了几天,有消息传来,噶尔丹不敌败逃,皇帝率轻骑兵追了上去,于是我们又沿着皇帝的路线跟上,紧赶慢赶,一直到拖纳阿林才追上。
等抵达驻地时,来迎接我们的是内大臣纳兰明珠和大阿哥胤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