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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第四课 龟息（第2页）

欧阳自奋履行着他的“监督”职责。起初是带着任务般的敷衍和不耐烦。他每天准时出现，像个严格的监工，记录马乐吃了什么，站了多久桩，静坐了多少分钟，呼吸频率是否平稳。他更热衷于用自己的方式观察：给马乐量体温、测血压、听心肺音，隔几天抽一次血，试图从生理指标上捕捉到变化。

变化，悄然而至。

首先是马乐的气色。原本那种病态的、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渐渐褪去。脸颊上透出一点淡淡的、健康的红润。眼下的乌青也淡了很多。

其次是精神。那种时刻笼罩着他的、浓得化不开的惊惧和绝望，似乎被什么东西稀释了。眼神不再总是飘忽躲闪，偶尔能与人短暂地对视。说话的声音也稍微大了一点，虽然依旧细弱。

最让欧阳自奋感到困惑的，是他自己身体的感觉。

最初靠近马乐时，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会隐隐觉得喉咙发干、发紧，甚至有点莫名的烦躁感。他归咎于心理作用。

但一周后，这种感觉明显减轻了。站在马乐身边监督他站桩，半小时下来，喉咙的不适感变得非常微弱。

两周后，那种不适感几乎消失了。他甚至能坐在马乐旁边，看着他静坐，自己则安静地翻看医学文献，不再有之前那种隐隐的排斥感。

欧阳自奋看着笔记本上自己记录的、依旧“完全正常”的生理指标数据，再看看眼前这个确实在一点点“好转”的人，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矛盾。

数据没变。人却在变好。

这变化从何而来？是清淡饮食改善了胃肠功能？是规律锻炼增强了体质？是冥想缓解了焦虑？似乎都说得通，但又似乎都无法完全解释这种“场”的消失感。

他第一次没有立刻在笔记本上记录观察结果，而是看着窗外的阳光，陷入了沉思。那本厚厚的《道医学概论》，被他从书柜深处翻了出来，放在案头。

还有一个人，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暖意。

小护士刘夏。

她负责这个特殊隔离区的日常护理。二十出头，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腼腆又温暖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说话细声细气，很容易脸红。

她不像欧阳自奋那样带着审视和研究的目的。她就是单纯地来工作，来照顾病人。

她给马乐维生素，送李道一要求熬煮的薏米赤小豆粥。动作总是轻轻的。

“马…马乐哥，该喝粥了。”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害羞。

“嗯…谢谢。”马乐低着头，不敢看她。

“今天…今天外面天气可好了，出太阳了。”刘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想打破沉默，“站桩…累不累呀？”

“还…还好。”马乐的声音依旧很小。

“李大夫…李大夫很厉害的。”刘夏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崇拜，“他说能好，就一定能好的。你要…要坚持住呀。”她飞快地说完，脸颊微红，端起托盘快步走了出去。

就是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日常对话，像细小的溪流，一点一点浸润着马乐干涸龟裂的心田。

“天气很好…”

“要加油…”

“李大夫很厉害…”

没有刻意的安慰，没有怜悯的眼神。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善意和鼓励。像冬日的阳光，不炽烈，却足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