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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小说网>外国文学作品选·西方卷(上)(第2版) > 包法利夫人选(第5页)

包法利夫人选(第5页)

两只胳膊横在膝盖上,他仰起脸,凑到近边,死盯着看爱玛。她看见纤细的金光,一道又一道,兜着他的黑瞳仁,从眼睛里面朝外放射。她甚至于闻见他抹亮头发的生发油的香味,于是心**神驰。不由想起在渥毕萨尔陪她跳回旋舞的子爵,他的胡须就像这些头发,放出这种华尼拉[10]和柠檬气息;她不由自已,闭了一半眼皮往里吸。但是她坐在椅子[11]上,身子往后一仰,恍惚远远望见驿车“燕子”,在天边尽头,慢慢腾腾,走下狼岭,车后扬起长悠悠的灰尘。赖昂就是乘了这辆黄车,时刻来到她的身边;也就是经这条路,他又一去不回!她仿佛看见他在对面窗口,接着就又一片模糊,满天浮云,她觉得吊灯照耀,她还像在跳回旋舞,挎着子爵的胳膊,同时赖昂离得也不远,眼看就要过来……但是她总意会罗道尔弗的头在她旁边。这种甜蜜的感觉就这样渗透从前她那些欲望,好像一阵狂飚,掀起了沙粒,香风习习,吹遍她的灵魂,幽渺的氤氲卷起了欲望旋转。她好几回用力张开鼻孔,吸入柱头常春藤的清新气息。她摘去手套,揩了揩手,然后拿起手绢扇脸,太阳穴虽说跳动。她照样听见群众叽里咕噜、州行政委员说来说去的单调声音:

继续下去!坚持下去!不要专听日常习惯的暗示,也不要专听一种莽撞的江湖论调的过分急躁的建议!尤其要致力于改良土地、上等肥料以及马种、牛种、羊种与猪种的发展!让展览会对你们成为充满和平景象的比武场,胜利者向战败者伸出友爱之手,希望他下一次竞赛成功!可敬的仆役!你们是谦逊的下人,辛勤劳苦,往日得不到任何政府重视,现在就来接受你们默默无闻的道德的酬劳吧。而且你们相信政府从今以后,一定会注视你们,鼓励你们,保护你们,满足你们的正当要求,竭尽一切,减轻你们的痛苦的牺牲的负担!

廖万先生终于坐下。德洛日赖先生站起,开始另一篇演说。他的讲演也许不像州行政委员的讲演那样富丽;不过他也有他的特征:风格切实,就是说,学识比较专门,议论比较高超,少了一些颂扬政府的话,宗教和农业分到更多的地位,二者息息相关,一向就同心协力,促进文化。罗道尔弗和包法利夫人谈着梦、预感、催眠术。演说家追溯到社会原始,形容野蛮时代,人在树林深处,靠栎子过活;后来人就扔掉兽皮,改穿布帛,耕田犁地,栽葡萄树。这算不算幸福?这种发现会不会弊多于利?德洛日赖先生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罗道尔弗由催眠术一点一点谈到同感。主席引证:秦齐纳土斯[12]掌犁,戴克里先种菜[13],中国皇帝立春播种。年轻人这期间向少妇解释:吸引之所以难以抗拒,就是前生的缘故。他说:

“所以就拿你我来说,我们为什么相识?出于什么机缘?我们各自的天性,你朝我推,我朝你推,毫无疑问,像两条河一样,经过千山万水,合流为一。”

他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抽回手去。

主席喊道:“一般种植奖!”

“譬方说,方才我到府上……”

“甘冈普瓦的毕日先生。”

“我怎么晓得我会陪你?”

“七十法郎!”

“有许多回,我想走开,可是我跟着你,待了下来。”

“肥料奖。”

“既然今天黄昏会待了下来,明天、别的日子、我一辈子,也会待了下来!”

“阿尔格意的卡隆先生,金质奖章一枚!”

“因为我和别人在一道,从来没有感到这样大的魅力。”

“伊如里·圣·马尔旦的班先生!”

“所以我呢,我要永远想念你的。”

“一只‘麦里漏斯’种公牛……”

“不过你要忘记我的,我要像一个影子过去的。”

“圣母……的柏劳先生。”

“哎呀!不会的。我会不会成为你的思想、你的生命的一部分?”

“猪种奖两名:勒害里塞先生与居朗布尔先生;平分六十法郎!”

罗道尔弗捏住她的手,觉得又温暖,又颤抖,如同一只斑鸠,虽然被捉住了,还想飞走;但是不知道是她试着抽出手来。还是响应这种压抑,她动了动手指;他喊道:

“谢谢!你不拒绝我!你真好!你明白我是你的!让我看你,让我端详你!”

一阵风飘进窗户,吹皱了桌毯,同时底下广场,多下女人的大帽子,像白蝴蝶扇动翅膀一样,个个翘了起来。

主席继续道:“豆饼的使用。”

他加快道:“养粪池,——种麻,——排水,长期租赁,——家庭服务。”

罗道尔弗不再说话。两个人你望我,我望你,欲火如焚,干嘴唇直打哆嗦,于是心旌摇摇。手指不用力,就揉在一道。

“萨司陶·拉·该里耶尔的卡特琳·妮开丝·艾莉萨白·勒鲁,在一家田庄连续服务五十四年,银质奖章一枚——值二十五法郎!”

州行政委员重复道:“卡特琳·勒鲁,在什么地方?”

不见她的踪影。只听见好些声音窃窃私语道:

“去呀!”

“不。”

“左边走!”

“别害怕!”

“啊!看她多蠢!”

杜法赦喊道:“她到底在不在?”

“在!……那不是!”

“那么,到前面来呀!”

于是就见一个矮老妇人,走上司令台,神色畏缩,好像和身上的破烂衣服皱成了一团一样。脚上蹬一双大木头套鞋;腰里系一条大蓝围裙;一顶没有镶边的小风帽兜住她的瘦脸;一脸老皱纹,干了的坏苹果也没有她多。红上衣的袖筒出来两只长手,关节疙里疙瘩;谷仓的灰尘、洗衣服的碱水、羊毛的油脂在手上留下一层厚皮,全是裂缝,指节发僵;清水再洗,也显着肮脏;苦干多年,闭也闭不拢来:好像明摆着这一双手。就是千辛万苦的卑微的凭证一样。脸上的表情。如同一个修行的道姑那样呆滞。任何哀、乐事件也软化不了她那黯淡的视线。她和牲畜待在一起,也像它们一样喑哑、安详。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在这样大的一群人当中,眼前又是旗,又是鼓,又是青燕尾服的先生们,又是州行政委员的十字勋章,心中惶惧,一步不敢移动。不知道该往前去,还是该向后逃,也不知道群众为什么推她。审查员为什么朝她微笑。这干了半世纪劳役的苦婆子,就这样站在这些喜笑颜开的资产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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