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带着千钧之力。这声音,砸在李梦阳的心上。“既然你知道错了,朕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君主。”“看在你自称‘忠心为国’的份上,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李梦阳猛地抬起头。他布满血污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光亮,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陛下……您……您说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嘴唇哆嗦着,生怕自己听错了。朱厚照靠在龙椅上。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李梦阳狼狈的模样,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从今日起,你入内阁,掌管奏疏房。”“所有文官递上来的奏疏,都要先经过你的手筛选。”“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那些捕风捉影、妄议宫闱、无中生有的奏疏,一律不准呈到朕的面前。”“要是以后,再让朕看到一份像你昨天那样的荒唐奏疏……”朱厚照的声音陡然一沉。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那么今天朕说的那道圣旨,就必须下了。”“到时候,不仅你要遗臭万年,你的九族,也别想好过。”李梦阳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紧接着又连滚带爬地跪好,重重磕头。“臣……臣遵旨!谢陛下饶命!谢陛下恩典!”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眼泪混合着额头的血污,肆意地流淌在脸上,却顾不上擦一下。进内阁!掌管奏疏房!这可是多少文官梦寐以求的位置啊!虽然这个职位是陛下用刀架在他脖子上给的。但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将功赎罪,只要能摆脱“逆臣”的骂名,就算是火坑,他也愿意跳!更何况,掌管奏疏房,就相当于掌握了文官向陛下进言的“闸门”。这个权力,足以让他在朝堂上站稳脚跟!“陛下放心!臣定当尽心竭力,筛选每一份奏疏!”李梦阳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决绝。“若是再让一份荒唐奏疏呈到陛下面前,臣甘愿受凌迟之刑,连累九族,绝无半句怨言!”“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的伤口再次磕在青石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脸上却带着狂热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捡回了一条命,而且还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他把奏疏房掌管好,不让陛下再看到那些荒唐的奏疏,陛下就不会再追究他之前的过错,他的子孙后代也能保住清白!朱厚照看着他狂热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从来没想过要杀李梦阳。杀了他,只会让其他文官觉得他“暴君弑臣”,反而会团结起来对付他。不如把他放在奏疏房这个位置上,让他去对付那些和他一样的“腐儒言官”。李梦阳吃过一次亏,知道乱说话的下场,肯定会对那些荒唐奏疏严加筛选。用一个文官去压制一群文官,既能堵住那些闲言碎语,又能让文官集团内部产生矛盾,简直是一举两得!这比杀了李梦阳,要有用得多。“行了,起来吧。”朱厚照挥挥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别在这里磕头了,看得朕心烦。”“滚去内阁报道,明天就开始当值。”“要是敢偷懒耍滑,朕有的是办法收拾你。”“臣遵旨!臣这就去!”李梦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虽然膝盖疼得厉害,额头还在流血,但他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官袍,对着朱厚照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迈着踉跄的脚步,快步走出了暖阁。走到暖阁门口时,他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敬畏和感激。直到走出宫门,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凉飕飕的,但他却觉得无比轻松。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终于活下来了!暖阁里,张永看着李梦阳离去的背影,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皇爷,您这是……苦肉计?”他实在是想不通,陛下刚才还对李梦阳喊打喊杀,怎么突然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难道是故意用重刑吓唬李梦阳,再给个甜枣,让他死心塌地地效忠?朱厚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缓缓道。“苦肉计?算不上。”“朕一开始,确实是气他不知死活,乱嚼舌根。”“但后来想想,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也太不值当了。”他放下茶杯,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文官集团盘根错节,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清流’,是‘社稷之柱’,谁都不服谁,却又会在对付朕的时候抱团。”“朕要是直接处置言官,他们肯定会联名上疏,说朕‘拒谏’‘暴君’,到时候麻烦得很。”“不如把李梦阳放在奏疏房,让他去当这个‘恶人’。”“他吃过亏,知道乱说话的下场,肯定会对那些荒唐奏疏严加筛选。”“那些文官要是有意见,也只会去找李梦阳的麻烦,不会把矛头指向朕。”“用文官的手,去压制文官,让他们内斗,朕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是最省心的办法。”张永听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躬身磕头,满脸谄媚地说道。“皇爷英明!皇爷这招太高了!高啊!”“那些文官肯定想不到,您会把筛选奏疏的权力交给李梦阳这个‘罪臣’!”“到时候,李梦阳为了保命,肯定会拼尽全力筛选奏疏,那些想乱说话的文官,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进言了!”“而且,文官集团肯定会因为李梦阳的位置,产生矛盾,互相倾轧,再也没法抱团对付陛下了!”“皇爷这招‘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真是神来之笔啊!奴婢佩服得五体投地!”张永一边说,一边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伺候的是这么一位智商在线、算无遗策的陛下,不然早就被那些文官和藩王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朱厚照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要的,不仅仅是让文官内斗。他还要通过李梦阳,掌控文官集团的言论动向。哪些人是真心为朝廷着想,哪些人是想博取名声,哪些人是和藩王勾结,只要看他们递上来的奏疏,就能一目了然。而且,让李梦阳掌管奏疏房,也是给其他文官一个警告。乱说话的下场,就是像李梦阳一样,被架在火上烤,要么拼命干活赎罪,要么遗臭万年。另一边,李梦阳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值房。值房里冷冷清清,只有一张破旧的书桌和一把椅子。桌上还放着他昨天写奏疏时用的笔墨纸砚。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朱厚照的话。“再让朕看到一份荒唐奏疏,就下旨让你遗臭万年”。恐惧像潮水一样,再次淹没了他。他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真的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要是陛下刚才稍微动怒,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的九族,也会跟着他一起遭殃。“不行!绝对不能再犯错误了!”李梦阳猛地握紧拳头,眼神里满是决绝。奏疏筛选!一定要好好筛选!不管是谁递上来的奏疏,不管对方的官职有多高,背景有多硬,只要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妄议宫闱的,一律扣下,绝对不能呈到陛下面前!就算是内阁首辅递上来的奏疏,他也要仔细审核,不能有半点马虎!他要让陛下看到他的忠心,看到他的价值。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的家族,才能摆脱“罪臣”的身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李梦阳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自己昨天写的那封奏疏的草稿。看着上面“帝后不和”“非帝王仁厚之举”等字眼,气得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糊涂!真是糊涂!”他一把抓起草稿,撕得粉碎,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从今天起,我李梦阳,再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他对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郑重地说道。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梦阳就起了床。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青色官袍。虽然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却精神抖擞,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没有去自己原来的值房,而是直接朝着内阁的奏疏房走去。内阁的奏疏房位于内阁大院的东侧,是一间宽敞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十几张书桌,桌上堆满了各种奏疏,几个小吏正忙着整理和登记。看到李梦阳进来,小吏们都愣住了,脸上满是惊讶。他们都听说了,李梦阳昨天因为写了一封荒唐奏疏,被陛下召进暖阁,差点掉了脑袋,怎么今天还敢来内阁,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还要在这里当值?“李……李大人?您怎么来了?”一个年长的小吏壮着胆子问道。李梦阳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张书桌前。那是掌管奏疏房的官员的位置。他放下自己的公文包,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小吏们,语气严肃地说道。“从今日起,本官掌管奏疏房,所有奏疏,都要先呈到本官这里,经过本官筛选后,才能呈给陛下和内阁首辅。”小吏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疑惑,但却没人敢质疑。这可是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抗?李梦阳没有管他们的反应,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桌上最上面的一封奏疏,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奏疏,仔细地看了起来。阳光透过奏疏房的窗户,照在他严肃的脸上,也照在他手中的奏疏上。他的手指紧紧捏着奏疏,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一份普通的奏疏,而是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家族荣辱。每一个字,他都看得格外仔细,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可能引起陛下不满的字眼。奏疏房里一片寂静,只有李梦阳翻奏疏的声音,和小吏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李梦阳看着手中的奏疏,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满是警惕。他知道,自己的之路,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朕,朱厚照,开局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