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六月十八,黎明前的黑暗里,曹军营地已是火把通明,人声鼎沸。
然而这三日间,横江隘前早已血流成河。
从六月十五日起,夏侯渊便开始了战前清扫。。
他没有动用从中原带来的四千嫡系步卒,而是将三千庐江、九江郡兵尽数驱赶上前。
这些郡兵大多是新募的农夫,装备简陋,许多人只持木盾、竹枪,便被军官鞭策着冲向刘琦营寨前五十步至百步的那片死亡地带。
那片区域被刘琦经营月余,早已布下三重杀阵:最外围是伐倒的树木枝干纠结成的鹿砦,枝杈间绑缚着尖锐竹刺;往里是宽达两丈、深逾一人的壕沟,沟底埋着削尖的木桩;最近处则是三十步内的最后防线——以粗大木桩打入土中构成的拒马阵,桩上缠绕带刺铁蒺藜的铁索,其间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陷马坑。
夏侯渊的命令简单而冷酷:用尸体填平它。
第一日,郡兵们扛着沙袋、抱着柴草,在后方稀稀拉拉的箭雨掩护下向前推进。
起初他们尚能保持队形,但进入八十步后,寨墙上突然响起密集的弦音。
那是刘琦麾下千余名弓弩手共同奏响的死亡之音。
弓弦震鸣如狂风呼啸,刹那间,遮天蔽日的箭矢从寨墙后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密集的黑色弧线,继而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冲在最前的郡兵甚至来不及举盾,便被这波猝然而至的箭雨覆盖。
箭矢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濒死的惨嚎瞬间交织成一片。
视野所及,冲锋的队列像被无形的巨镰横扫,成片倒下,鲜血在泥土上泼洒出大片大片的暗红。
而仅仅一次齐射,冲锋的郡兵便有数百人倒下。
一时间尸骸横陈,伤者哀鸣,方才还向前涌动的人潮骤然僵滞。
许多首次经历战阵的郡兵被这炼狱般的景象骇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手脚冰凉,本能地想要后退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而在后方督战的曹军军校见此立马挥刀砍倒两名退缩者,然后嘶吼着驱赶队伍继续向前。
进入五十步,真正的屠杀开始了。墙寨上的床弩咆哮声撕裂空气,短矛般的弩矢洞穿数人;接着是弓弩齐发,郡兵成片倒下。
鲜血浸透泥土,哀嚎声在山谷间回荡。
但他们没有退路——后退者立斩,前进或有一线生机。
郡兵们疯狂地将同伴尸体、沙袋、柴草推入壕沟。
到日落时,最外围的鹿砦已被鲜血染红,第一道壕沟勉强填出数条通道,代价是五百余具尸体。
第二日、第三日,屠杀继续。
刘琦寨中的弓弩手轮番上阵,箭矢仿佛无穷无尽。
郡兵们从最初的恐惧到麻木,再到疯狂——许多人赤红着眼,嘶吼着向前冲,不为胜利,只为早点结束这炼狱般的煎熬。
他们用简陋的木梯搭在拒马上,用身体压平铁蒺藜,用血肉之躯为夏侯渊麾下的精锐士卒铺出一条通往寨墙的血路。
直至第三日黄昏,最后一道防线前粗大木桩打入土中构成的拒马阵终于被撕开了。
三十步内,只剩下一道新挖掘不久的壕沟——宽不足一丈,深仅及腰,与其说是防御工事,不如说是一道心理界线。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寨墙上守军的面容都清晰可辨,近到能听见对方军官的号令声,近到任何冲锋都只需几个呼吸便能跨过。
夏侯渊亲自策马来到阵前查看,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冲得战马都不安地打着响鼻。
他望着那道距离刘琦营寨只有三十步浅浅的壕沟,又抬眼看向耸立的寨墙,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
“够了。”夏侯渊对身旁的于禁道,“架几块木板便能过。明日黎明,让儿郎们踏着这条血路,去取刘琦首级。”
三日血洗,三千郡兵折损过半,刘琦寨前尸积如山,血腥气弥散不散。
六月十八,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