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段公子同意和谈,贫僧自然也不会推诿,如果和谈不成,再战也不迟,既然有机会,何不一试?”
“你说是不是,好友?”
他说完还露出点笑意,戚求影与他相识多年,只以为此人一心皈依佛门,温润平和,对谁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如今看他的笑,却有些捉摸不透。
戚求影只能道:“如果小段愿意,我不会说什么。”
他当着人面也不避讳,张口闭口就是小段,亲密之意显而易见。
他是很想要段暄光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要对方目光永远注视自己,不分给其他人,但此事事涉中原,苗疆和鬼族和妖族,他必然要以大局为重,尊重段暄光的决定。
不过区区一个鬼君,怎么能撼动他戚求影的地位?
段暄光绝不敢朝三暮四,不把他这个道侣放在眼里,他要是敢,就别怪自己翻脸。
他沉默间,心中已经翻过无数念头,妙权笑了笑:“那成与不成,都干系段公子。”
众人见状,又下意识去看巫同心空荡荡的位子,刚气走了人,现在又要去求人办事,脸上难免挂不住,方才那位口出狂言的修士更是忿忿不平:“和谈的人选那么多,那个鬼君为什么凭什么只选段暄光?不会是他们苗疆早就和鬼族勾结,想故意从中作鬼吧?!”
“惊鸿君与那位少主不是关系亲厚吗?不如让他去劝。”说关系亲厚还算委婉的,什么样的关系能让惊鸿君公然悔道,义无反顾追去苗疆。
他们个个都打着这样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算盘,想让戚求影吹吹枕头风,可惜算盘落了空。
戚求影道:“……这是他的决定,我不会插手。”
苗疆与沧浪宫的恩怨遗留已久,何况当年苗疆退兵反目也是因为段暄光在抗击鬼君时险些身死,陆道元却粉饰太平,毫无作为,这么多年仍被误解为临阵脱逃的阴险小人,段暄光是苗疆少主,是受害之人,有自己的立场,戚求影没资格劝他不计前嫌。
家事是家事,公事是公事。
而且就算要劝,他也只会劝段暄光别去,他还没大度到能面不改色劝道侣去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他又不是犯贱。
枕头风吹不了,众人又苦恼起来:“那怎么办?苗疆人脾气古怪不讲,那个少相一句话不合就甩脸走人,我们怎么劝?”
“而且苗疆与中原素来不睦,我们怎么能保证他可堪信任?”
“就是就是!”
众人又七嘴八舌吵嚷起来,更没人愿意低头,好半晌,坐在主座上的陆道元终于沉声发话:“好了。”
他一开口,人群就静下来,只认真等这位仙门第一宗的掌门表态,陆道元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情,良久才道:“和谈的事,我会亲自与段公子商议。”
这话没什么,但沧浪宫一众人都有些错愕,毕竟沧浪宫与苗疆的矛盾说白了就是陆道元与苗疆的矛盾,他说这种话,显然是心有成算,虞探微只担忧陆道元会和段暄光打起来,不免有些担忧:“掌门师兄……”
陆道元却已下定决心:“我心已决,不必说了。”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陆道元都发话,其他人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既然决定要和谈,必然绕不过苗疆那关,等人陆陆续续走完,妙权也拍了拍戚求影的肩膀离开,帐中只剩下沧浪五圣。
戚求影不愿与陆道元再冲突,只道:“我也告辞了。”
谁知还才走两步,就被陆道元叫住:“求影师弟。”
戚求影停步,转身回过头来:“掌门师兄有何吩咐?”
陆道元捏了捏眉心,脸上疲态尽显,却不避讳其他人:“……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后悔了很多,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把你从战场上救出,封住记忆带回沧浪宫。”
他坐在这个位置,有些事情本来就身不由己。
戚求影笑了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当年掌门师兄一意孤行,造成今日之局面,何尝不是一种因果?”
陆道元当年对苗疆不仁不义,如今却要求苗疆施以援手。
“我听流霞师弟说,那位鬼君是你分出的残魂,这件事是沧浪宫对不起你……我也知道,仙门已经再承受不起另一场天倾之战,和谈是必然之举。”
身为掌门,他只会做出最有利当下的选择,不会因为过往的恩怨意气用事。
戚求影不语,陆道元却慢慢站了起来:“师弟,带我去向那位少主道歉吧。”
戚求影一愣。
前往段暄光住处的一路上,戚求影和陆道元都未说话,他只是注意到陆道元眼下的青黑,还有颓然的神态,显然戚求影悔道的事对他的打击比想象中要大,想来身为掌门,或许真的有许多身不由己。
“到了。”
二人在帐外停下脚步,陆道元“嗯”了一声,任由戚求影掀开帐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