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放心,城外的军队不再是麻烦了,陛下刚刚同意退位——因此我作为首辅大臣兼宰相出任摄政王,暂管帝国】
【什么……退位!?这是什么意思】
鹭嫣震惊的喊叫将脚底的灰尘也卷了起来。
【就是您所想的那个意思,鹭嫣大人】
不等伣鸢回应,等不及放松下来的玢湫便轻松写意地回应,【现在帝璃昙已经放弃了作为君主主动行使权力】
【这算什么,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激烈得堪称拷问的动作将还在讪笑的女子拽到跟前,【你那天明明答应过不会对皇帝下手!】
【您真是误会了,鹭嫣大人,我绝对没有对皇帝做出任何出格的冒犯】
被揪住下巴的玢湫丝毫不畏惧她的怒火,继续狡辩着,【这是陛下自己作出的决定,我又怎么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许只是厌倦了这一切呢?】
鹭嫣很快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个傀儡,而真正策划这一阴谋的主犯此刻还正依靠备受尊敬的冠冕伪装自己,暗自为自己的愚蠢和从她嘴中听到那个名字时本就应该想到的。
【伣鸢大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谁都不可能剥夺陛下的帝位,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这个权力,是违背帝制法理的!】
【但这是正确的,对帝国对陛下对你对我都是如此】
伣鸢面对大声叫嚷的将军依旧从容镇定,【就像你为了保住亲人的姓名而行叛逆之事一样】
【你……!让我面见陛下,就在后面的房间里吧,我一定会劝服她收回成命】
鹭嫣自知无力与百官之首的宰相巧言争辩,说罢便要上前去推开那道逸出奇异芬芳的牢门,两旁的卫兵手握长枪并未敢于阻拦这位威名远扬的大将军,却有另一只被华丽丝绒包裹的手臂挡在前方——
【请站住,鹭嫣卿忠诚焦急的心情当然是情有可原的,然而我挚爱的胞妹已经困倦,正在安睡,此刻不便打搅】
伣鸢冷眉之间透露出绝不退让的气势,即使两手空空也胜过身佩利剑的常胜将军,【难道还要我再提醒你,现在谁才是帝国摄政,谁——才是你该跪拜服侍的人么?】
相比于她的暗示与施压,从玢湫口中说出的则是更加赤裸裸的威胁:
【假如是伣鸢大人这样的话,定能成为扭转这场灾难的不世之君,否则等到里面的那位重回皇座,鹭嫣将军和您的那些至亲姊妹能否逃得过惩戒呢?】
鹭嫣立在始终低其一等的阶下,背脊挺得笔直不肯弯腰顿首,塔中除了火苗舒舒的燃响格外安静,两个同谋者的注视却如同朗朗讥笑传来,震得她脑中生疼。
看见猖狂小人眼底的笑意,冰冷如刀,将她最后一点挣扎剐得干干净净,已经没有回头的地步。
本该怒斥,该将这心术不正野心家的假面撕碎;可鹭嫣只是垂下眼。再抬眼时,所有波澜都已沉入死寂的潭底。
【是…摄政大人——伣鸢大人——恕罪将无礼……】
气息在胸腔里翻腾,她缓缓屈膝。石砖冰凉的温度透过软甲渗进来刺得膝盖生疼,每一个动作都像扯着千钧重物。
【呵……做的好,鹭嫣卿,时间很快就将证明你没有选错】
伣鸢那声音裹着蜜,毒蛇信子似的探出来;
【本宫授权你和城外的芸栖将军和谈,然后解散麾下尽享安乐吧~】
【遵命——】
鹭嫣的那张脸苍白含怒,点头后什么也没有再说,无声无息向下退步,消失在火光摇曳的角落……
【现在什么都解决了,没人会反对您成为新帝,容许我第一个为您献上忠诚,陛下】
【你倒是迫不及待呢,玢湫,我尚未加冕,还只是这无主帝国的护佑者而非主人】
伣鸢懒得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将军,指尖松松地勾着一缕乌黑的长发,【那么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报偿呢,官爵,封地,还是钱财…?】
【您别再说笑了,卑臣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没变,相信陛下一定不会吝情的】
女人在她面前罕见地展露着急切,急促喘息的样子仿佛再也受不了旁观和忍耐。
【既然是从合作伊始就已经答应的,本宫当然不会食言了】
伣鸢唇角含着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况且比起你所提供的帮助,那个条件几乎可以说是渺小得不值一提】
【啊…臣万分感激,叩谢陛下】
激动得声色发颤的玢湫立刻作势恭维,又笑着贴近了她的裙边。
这片偏僻的园子独立在其他气派宏大的陵墓之外,那些帝国历史上或伟大或备受职责的君王们抱团聚在地下,可这几个人却不一样。
曾经是两座无主的坟堆旁又新添了一垒新土,附近鲜有人迹,萌发出暗绿色绿茵的泥土只有一串脚印,潦草打制的青色石碑上空空如也,只会在抚摸上去时割伤手指稚嫩的皮肤——可是那三个人的名字从未没有从她的梦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