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再进来,两手空空,告诉她孩子夭折了。
丽娘不信,她拽着稳婆歇斯底里地问孩子在哪儿,争执间摔下榻,门帘在这时被掀开,春雪洒进屋内,落了一片白,一双乌金皂靴跨过门槛,停在她面前。
男人一身暗红色长袍,眉眼冷锐,睥睨着她,面无表情。
“孩子……求你……”丽娘竭力爬起来,拽着他的袍角,哽咽得说不出话。
“梦然很喜欢那个孩子,你大可放心。”他眼眸幽深,低声道,“你该明白,女儿跟着曾是卖唱女的母亲没有好处,她以后是府中的女公子,金尊玉贵,锦绣围绕。”
“阿絮,莫要不知好歹。”
丽娘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将下唇咬出了血,片刻后慢慢松开手。
她妥协了。
男人示意下人将她扶上榻,转身就要离开时,手忽然被轻轻握住。
这些年来无论如何都拒绝他触碰的女人头一次又露出柔弱的一面,弯下头颅,露出细白的脖颈,牵着他的手,轻声说:“叫她阿蘅吧,这是妾想了很久的名字,求郎君应允。”
男人微微偏过头,触及她空洞的双眼,喉咙滚动,倏地抽回手。
“府中女娘的名字应由主母与我来定,你一个外室无权干涉。”
手腕无力地垂下,眼前只有他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
此后经年,一直到死,丽娘都没能再见到女儿一面。
她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事情的结局,她以为自己终于过上好日子。
……老天就非要如此戏弄她吗?
谢令闻与崔显赶到时,丽娘已经强撑着将附近找了一圈。
“娘子,阿蘅有消息吗?”崔显面上虽然镇定,袖子下的手却也在止不住地发颤。
丽娘摇了摇头,嗓音沙哑不堪:“没有,我到处都问过了,没人见过她。”
谢令闻紧紧皱着眉,没敢再耽搁,“丽姨,崔叔,我先去安平坊附近看看。”
“你先去吧,我往家那边再找找。”
崔显紧紧握住丽娘的手,不敢离开她半步。
他知道女儿在她心底的分量有多重,若是阿蘅有了三长两短,丽娘怕是也会立马追随而去。
暮色低垂,太阳已经西斜,谢令闻的脚步越来越仓促,脑中纷杂一片。
她若是真遭遇危险了该怎么办?她若是受到伤害该怎么办?
谢令闻想了许多,最后无力地发现,若她遇到危险,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站在原地,环顾着四周,即便是在小小的青州府城里,也显得格外渺小。
谢令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扶着墙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散发出尖锐的疼痛,像是有刀子直直地捅了进去。
街边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谢令闻喘着气,下意识抬眼望过去。
马车驶过,车帘被风掀起,他在刹那间看见小娘子乖巧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