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双眼紧闭,仿佛仍在运筹帷幄之中。
“呵……呵呵……”低笑声打断了崔阮青的思绪,另一间石室的秦书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打破了牢狱里的死寂,他抬起头,目光涣散的盯着角落张牙舞爪的老鼠,神情麻木:“舅父,我们是不是完了?”
崔阮青眼皮猛地一跳,却没有睁开眼,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殿下慎言!”
“慎言?哈哈哈!”秦书猛地激动起来,“还慎什么言?!我们都在这了!诏狱!父皇昏迷不醒!秦止那个贱种在外面揽权!他会放过我们吗?!我们死定了!”
他又开始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是皇子!我是父皇的嫡长子!他怎么可以……”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扑到铁栏前,把刚刚冲着他挑衅的老鼠吓得逃之夭夭,他的双手抓住铁条,朝着外面漆黑的甬道嘶吼:“秦止!你出来!有本事杀了本殿!你以为你能坐稳那个位置吗?!父皇醒了绝不会放过你!”
崔阮青终于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些许嘲讽。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秦书,声音粗粝又嘶哑:“殿下,嚎叫若有用了话,你我便不会在此了。”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镣铐发出笨重的碰撞:“陛下只是昏迷,并非驾崩。三殿下名不正言不顺,他不敢此刻动我们。”
“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秦书瞪着崔阮青牢狱的方向,双目赤红,脸上写满了迁怒:“都是你!都是你们崔家!说什么万无一失!说什么从龙之功!结果呢?!我们……我们全完了!”
他的声音骤然压低,抱着头有些痛苦的滑倒在地上:“还有母后……母后她……”
他不再说下去,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崔阮青看着他这副不堪大用的模样,浑浊的眼中只一片死寂。
秦书的哭泣声渐渐微弱,他重重呼吸了半响,不甘心的嘟囔道:“勾结琉倭,通敌叛国……”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才真正意识到它们的重量,“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舅父!我们……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突然又激动起来,救命稻草一般的看向崔阮青:“舅父!你是宰相!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去跟父皇说!说一切都是你主使的!我是被蒙蔽的!对!我是被蒙蔽的!”
崔阮青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摇了摇头道:“殿下,现在说这些,未免太迟了。”
“当初是您看着五殿下在边关深得军心;是您觉得三殿下有定南军步步紧逼;是您自己害怕了,等不及了……”
他微微前倾身体,镣铐哗啦作响,眼中满是嘲弄:“是您亲口对我说:‘舅父,不能再等了!老五在军中声望日隆,老三在朝中笼络人心,再等下去,东宫之位就与本殿无缘了!’是您亲自点头,同意了老臣‘借琉倭之力,除心腹之患,挟军功以震朝堂’的策略。”
“殿下,这条路,是您自己选的。如今又何必全推给老臣?”
秦书被他这番话噎得面色惨白,他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死寂再次笼罩这片石室。
良久,崔阮青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殿下,我们还没完。”
秦书不可置信的转向崔阮青的方向,瞪着眼睛指了指外面的阙黑,满是质疑:“没完?!怎么没完?!老五死了!父皇昏迷!秦止掌权!我们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还能做什么?!”
“正是因为他掌权了!”崔阮青的语气平静异常,有着老谋深算的毒辣,“他越是揽权,越是心急!他此刻必然在大肆清除异己,安插亲信!这朝中恨他、怕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更低:“我们在外还有人手,崔家还没死绝!只要陛下一天不醒,秦止就一天是窃国之贼!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秦书的眼睛赤红的眼睛闪了一下:“机会?”
“对!机会!”崔阮青破釜沉舟道,“联络我们的人!散播谣言,说秦止软禁父皇,意图篡位!说他为了灭口,害死了五皇子!把水搅浑!让朝野动荡!让那些忠于陛下、忌惮秦止的人,主动来找我们!”
“对对!”秦书眼里也闪烁出些许疯狂,“让我们在宫里的人,把父皇每日的汤药渣子偷出来。再请一位够分量的太医令突发急病……你说,若是父皇的病情因此加重,或者那太医临死前留下点关于秦止的东西……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他急切的扑过去抓住栏杆:“舅父!快!快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让外面的人动手!”
“老臣会设法。”崔阮青缓缓说道,手指在地面抓出指痕,表情却一派平静,仿佛二人刚才那番足已震惊朝野的话从未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