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说道,眉头紧皱。
要知道这片森林的占地面积足足有两百平方公里,森林里的岔路纵横复杂得像是迷宫,且到处都是未经开采的野路,没有半点人工痕迹,K的车队就算抄近路截住他们,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可后视镜里的景象正一点点撕碎他的判断,将他的思维全部打乱。
诺亚清晰地看到三辆改装越野车冲破雾气,车头焊死的链条和钢钉在大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光,紧紧尾随在他们的左右后三侧,像几头伺机而动的猎豹。
“左窗!”
后侧的菲利克斯神态从刚刚开始就完全冷冽了下来,抬手将挨着左侧窗户完全呆住的几个少爷砰地拍开了。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牵扯得一身伤口撕裂一样的痛,情况却紧急得让他皱眉停顿的余力都没有,眨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玻璃瞬间被子弹打成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碎渣子噼里啪啦溅满了后座。
车内突然响起了好几声惊呼,绝望、恐惧的声音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狭小的空间。
刚被菲利克斯推开的少爷抱着头缩在角落,头发和脸上沾满了碎玻璃和尘土,连不能说话的约定都忘记了。
只是发颤地喃喃重复:“完了,我们完了,会死掉的……”
菲利克斯没工夫理会这些拖后腿的孬货,他飞快看向副驾驶,也就是小康斯坦汀的位置,面带担忧地在一片慌乱中抽出时间观察着这孩子的表情。
后者应该没听到那些少爷们的动静,或许说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心力去听了,蜷缩着身子抱着脑袋,很是惧怕地缩成了一小团,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睫毛上挂着泪珠,他的眼睛也格外湿润,细看脸上宛如覆盖了一层风霜,备受惊吓和煎熬使他看起来憔悴而疲惫,就像水里里再也泛不起涟漪的倒影。
“亲爱的,别怕、别怕。”
菲利克斯心脏被揪住了似的疼痛,隔着座椅将他一把抱在了怀里,力气大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也能温柔成这样,自从发自内心地怜惜一个人后,好像连他这种恶劣的罪犯也学会了痛他之所痛似的,生怕说话的音量大一些就弄碎了此刻的小康斯坦汀,从而折断他玻璃一样的脊骨,花瓣一样的皮肤。
“我不会让你被抓回去的,我用我的性命保证。你可以相信我吗?”
他言语中满是恳切,真诚肉眼可见:“你这样好,很多人都喜欢你,但是你有选择说不的权利,我不会让你在回到之前的生活。你该离开,远远地离开。”
多么深情的内心的剖析。
像是不分场合和地点的告白,在杂乱的痛苦里多了几分电影般浪漫的色彩。
菲利克斯是个前半生与犯罪为伍的男人,在外人眼中毫无疑问是个垃圾,不值得分与一分眼神的同情。
但在小康斯坦汀眼里则不一样……在这个孩子面前,他仿佛成了伟大的保护者,被人真切地寄予了希望。
音落,那个男孩水润的眼睛看了过来,带着几分迷茫和希冀,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般地渐渐不再颤抖。
像是祈求获救的信徒,他伸开自己的双臂攀附住了神像,可怜的姿态像极了被拔掉所有羽毛的鸟雀挥或者山羊,瑟瑟发抖的拼尽全力地向上。
柔软苍白的手抓住男人宽大的骨节,头靠在了他的胸膛,姜融那颗眼泪顺便势掉在了他的掌心里:“菲利,你帮帮我。”
他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回去了。”
“我只要一想到再被抓住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就感觉特别害怕。”
“我怕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你将我拯救出来,不会再有人对我温柔以待。我这么弱,很大可能会死掉的……我还年轻,还没有结婚,我不想死掉。”
菲利越发抱紧了他,安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一旁的诺亚咬住了下唇,碧蓝的眼眸望了过来,除了不甘心,还有一些和菲利克斯相同的东西,像是心痛。
“……我愿意相信。”
姜融向他们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很虚弱的模样,但很坚强:“因为我只要一想到你们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就不怕了。我会努力忍住不哭、不拖你们的后腿的,所以诺亚、菲利,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我。”
他嗓音里还染着未散的哽咽。
此刻努力地抬起了头,表现出自己的依恋和需求,紧张到头上都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像个生怕自己被丢下所以脸颊贴着男人温热的胸膛拼命取暖的幼崽一般。
不会有人讨厌这样的他。
也不会有人忍心将他丢下。
菲利克斯和诺亚在此时无比确信这一点,就像他们对世界上没有人比小康斯坦丁更讨喜的这件事深信不疑。
男人的心都要化了般,从此变成了小康斯坦汀的形状,身躯也染上了他的颜色,觉得被自己所喜欢的男孩好到了极点,该值得被书籍里所有美好的词汇所形容。
但哪个词汇都不是真正的他,因为这些词语根本无法描述出他万分之一的鲜活。
十分神奇地,他们口齿中只要叫着小康斯坦汀的名字,就仿佛吃了蜜一样的甜,觉得也许只有阳光沙滩和海洋才配得上和这漂亮的少年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