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干政,步步紧逼,只为将太子彻底架空成他们掌中的傀儡,扶持薛宝芝登上后位,最终将皇权牢牢攥入他薛氏一族手中。
在嘉平帝病倒后,薛宝芝逐渐露出她的真面目,整日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太子满足她的各种要求,把太子折磨得疲惫不堪。那之后的半年多时间里,太子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沉郁与疲惫。
所有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姒华欢咬紧牙关。既然她重来一次,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绝不能再让她靠近哥哥半步!
心中思绪繁复,手上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她抓起御案上那只蘸朱砂的御笔,在“薛宝芝”三个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蓁蓁,你这是……”嘉平帝惊愕的声音响起。
“蓁蓁?”姒华容也怔住,不解地看看她,又看看那被粗暴抹去的名字。
“这是为何?”嘉平帝拿起名册,看着那划掉的名字,眉头紧蹙,“此女家世清贵,仪容出众。我观其过往行止,亦属温良贤淑,实乃上上之选,你这是……”
姒华欢将御笔放回青玉笔山,语气带着点任性的理所当然:“我不喜欢她,不想她做我的嫂嫂。”
薛家打了皇位十几年的算盘,若是薛宝芝当不成太子妃,定然会使别的法子入主东宫。
她要彻底绝了他们的念头,让薛宝芝再无一丝一毫的可能纠缠哥哥,让她连个侧妃或者妾都做不成。
皇后看着名册,思考了一会儿,“母后记得你与这位薛家小姐,平素似乎并无甚交集,话都未必说过几句,怎的如此不喜?”
姒华欢避开他们探寻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随口轻飘飘道:“许是哪次宫宴远远瞧过一眼吧,不知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么多理由。”
殿内一时陷入短暂的寂静。
嘉平帝、皇后和太子三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是对她任性的习以为常和妥协。
嘉平帝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这丫头,既如此不喜,看看别家就是。”
谢昀的目光在姒华欢身上停留,眼神复杂,他可不记得哪次宫宴上她注意过薛宝芝。
薛宝芝性情温婉,与她无冤无仇,她一向不把不重要的人或事放在心上,何至于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有如此之大的意见?
嘉平帝转了话头:“过几日便是吉日,按例前往国寺祈福,你们也要一同前往。”
每年刚入夏时分,皇帝都要率领朝臣到国寺祈福,为天下苍生,亦为社稷安稳。
姒华欢心中暗道,那个慈云寺一点也不准,起码在姻缘上,不准得令人发指。
六月初七,太史局择定吉日的前一天,嘉平帝在大驾卤薄的簇拥下离开皇宫,领群臣命妇浩浩荡荡奔赴慈云寺为国祈福。
行至山脚下,众人下了车辇。山道蜿蜒,青石台阶层层叠叠,直没入半山腰的浓绿深处。
为昭至诚,祈国祚绵长。此段山路,众人皆须弃车而行,一步一阶,直至半山腰的慈云寺,方显虔诚与敬意。
嘉平帝在前,身后文武百官与诰命夫人依品阶严整排列,沉默地向慈云寺流动。
姒华欢虽为年纪最幼的公主,但因其是中宫所出,站位仅次于太子,作为驸马的谢昀在她身旁。
初始,她步履尚算平稳,还没爬到一半,脚下便如同坠了铁块,每一步抬起都耗费了全身力气。细密的汗珠沿着额角并发渗出,被她悄悄用指尖拭去。
她本就体弱,又苦夏,平日出行不是香车便是步撵,何曾这般徒步攀爬过如此漫长陡峭的石阶。但祈福是国事,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强撑着不让自己落下。
“可要停下歇息片刻?”身侧传来低沉的声音,不高,恰好能让她听清。
姒华欢气息不稳,但摇了摇头:“不必。”
她目光匆匆扫过身后不见尾端的队伍,为了天家颜面,即便只剩一口气吊着她也必须登上去。
谢昀并未收回目光,依旧看着他苍白如纸的唇色,“逞强无益,这般硬撑,明日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姒华欢斜他一眼:“你看不起谁?”
谢昀望向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石阶,“实在不行,我背你上去。”
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满朝文武和命妇们看着她被谢昀背上山?
她感到一阵恶寒,这简直比让她当场在石阶上晕厥还要难堪万分。
再顾不得膝上的酸软和足底的刺痛,仿佛身后有千钧之力推来,她深吸了口气,提起裙摆,向上急赶了几步,与谢昀拉开了一小段的距离。
终于抵达了慈云寺,主持身披袈裟,领着两列灰衣僧人静候,见皇帝御驾至,住持双手合十躬身,后面的灰衣僧人跟着一起双手合十躬身。
用过斋饭,所有人便可在寺中随意走走,安心等待明日的祭祀。
因着姒华欢和谢昀成婚,便只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谢昀问姒华欢:“要回屋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