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小心翼翼将怀中人安置在铺着软锦的床榻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姒华欢昏睡着,脖颈和胸前的红疹依旧触目惊心。
谢昀拉过锦被,仔细为她掖好被角,指腹抚过她颈侧那片滚烫的肌肤,心头像被细针狠狠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她睡得极不安稳,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无意识发出几声难受的嘤咛,一只手从被中探出,就要往红肿的手臂上抓挠。
“别动。”谢昀低声阻止,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他不敢用力,只得轻轻握着,以防她那保养得宜的指甲划破自己娇嫩的肌肤。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腕,守在床边,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江鹤舒领着一名手捧铜盆的宫女走了进来,盆中是浅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涩草药气味。
“景初,”江鹤舒低声道,“这是清热止痒的药汤,为公主擦拭周身红疹之处,可缓解刺痒,防止溃烂。需连续擦洗三五日,这疹子方能慢慢消退。”
谢昀点了点头,目光仍落在姒华欢身上,未曾移开。
“会留疤吗?”他问。
她那么爱美,若是身上留了疤,不知要多难过。
江鹤舒道:“只要不抓破便不会留疤。”
谢昀这才放心下来。
魏紫拿着几方柔软的帕子快步走进来,立到床旁,看着谢昀和江鹤舒,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安静地站着。
江鹤舒马上明白过来,轻咳一声:“景初,公主得擦药了,这……”
谢昀全部心思都挂在姒华欢身上,一时竟未解其意,见魏紫拿着帕子欲言又止,以为是递给他,便极其自然地伸手去接:“好,我来吧。”
此言一出,室内有片刻诡异的安静。
魏紫拿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江鹤舒眉梢微挑。这二人竟已到这个程度了吗?
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凝滞。
谢昀的手悬在空中,片刻后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魏紫是来给姒华欢擦药的,江鹤舒和他两个大男人,此刻理应回避才是。
一丝极淡的红晕迅速爬上他的耳尖,他默默将手收回,侧身让开床前的位置,看了一脸意味深长的江鹤舒一眼,先他一步,快步走出了内殿。
行至花厅,谢昀神色凝重,仔细询问江鹤舒:“临风,那外用的药汤擦洗之后,可需要再用清水擦拭?药浴又当几次为宜?”
江鹤舒看他这副恨不得事无巨细,全部亲手操办的模样,不由失笑:“你放心,这些我都已经详细告诉姚黄和魏紫了。她们都是公主身边自小侍奉的,行事最为稳妥细心,定会照料妥当,你就无需过度挂心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谢昀的肩膀上,“倒是你,自己的伤还未好利索呢,方才情急之下抱公主回来,动作那般大,可曾牵扯到伤口?让我看看。”
经他这一提醒,谢昀才下意识动了动受伤的肩膀,一股明显的刺痛立刻传来,想必是伤口又裂开了。
他面不改色,嘴硬道:“无妨。”
江鹤舒观他神色便已知晓,摇头叹道:“随我到偏殿,我为你重新处理包扎一下。你自己也得注意些,那伤口颇深,若再三番两次裂开感染,我这些时日的功夫岂不白费?你恢复起来也更耗时日。”
谢昀当时见姒华欢那般情形,心急如焚,哪里记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伤,满心满眼只想着她如何了,该怎么办,要快些让她得到医治。
此刻稍稍安定下来,才觉出肩上的疼痛,但与之相比,想起宴席上她呼吸艰难的痛苦模样,那几乎要失去她的恐慌萦绕心头,远比肩上的伤更令他心悸。
谢昀堵着一侧耳朵:“知道了知道了江太医,别念了。”
江鹤舒简直想踹他一脚。
他们做医者的,最怕的就是遇到不听话的病人。
谢昀边往偏殿走边想,回府之后,定要让陶总管亲自去彻查厨房,确保府中绝无杏仁及其制品,杜绝一切潜在风险。
他绝不容许今日这般惊险再有发生的可能。
清晨,姒华欢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喉间肿胀之感消了大半,紧接着皮肤上泛起令人烦躁的痒意。
她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聚焦于熟悉的帐顶,是她的永安宫。
她微微动了动,脖颈和手臂的皮肤与柔软的寝衣摩擦,带来更明显的痒意,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抓。
“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