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晋王回身,看似用力地拽了一把试图往他身后藏的姒明渊,斥道:“还不快向你皇伯父和康乐姐姐赔罪!都是你小孩子心性,胡闹不知轻重!”
他这番话,看似严厉,实则轻描淡写,直接将姒明渊恶意惊马害人的行为,定性为小孩子胡闹不知轻重,试图利用自己与嘉平帝的兄弟情分和长辈身份,将大事化小。
姒明渊被他父王拽出来,吓得浑身发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伯父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害她坠马……我……”
“小孩子心性?胡闹?”嘉平帝冷笑一声,怒火更炽,目光如炬,“用箭射向康乐,致使康乐坠马,险些丧命!皇兄,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目无尊卑,小小年纪如此心肠歹毒,这是小事吗?!”
晋王没想到嘉平帝如此不留情面,脸上的从容也维持不住了,说道:“陛下息怒,此事确是渊儿之过,我回去便重罚这个逆子,严加管教,绝不再犯。康乐受此惊吓,我心中亦是万分愧疚。他们毕竟是堂姐弟,往后定当和睦相处……”
“往后?”嘉平帝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还有往后?今日他敢对康乐下手,明日是不是就敢对太子,对朕下手!?如此逆子,不严加惩处,何以正纲纪,儆效尤!”
“朕看,也不必你回去管教了。皇兄你下不了手管教,那朕今天这个做伯父的,就代你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嘉平帝转向侍立一旁的羽林军统领,威严道:“来人,将晋王世子拉出去,鞭刑三十!”
鞭刑!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这可比常见的笞刑要严重得多!
行刑用的鞭子浸过盐水,一鞭下去便是皮开肉绽,三十鞭下去,姒明渊那养尊处优的身子,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最重要的,是鞭刑的羞辱意味大于□□惩罚。特制的鞭子会在晋王世子的臀上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意在让受刑人刻骨铭心,一辈子都记住这个教训!
姒明渊一听,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了,瞬间跪倒在地扑过去抱住晋王的大腿,哭喊道:“父王!父王救我!我不要鞭刑!我会死的!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晋王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唇线紧抿。
他知道儿子这次闯的祸实在太大,嘉平帝正在气头上,但他还是试图争取,保住自己和儿子的体面。
他对着嘉平帝深深一揖,语气沉痛:“陛下,臣知这逆子罪无可恕,但鞭刑是否过于严苛?渊儿尚年幼,能否换个法子惩戒他?这般动刑,闹得人尽皆知,于皇室颜面亦有损啊……”
“年幼?康乐就不年幼吗?!皇兄还在这里讲颜面,他意图谋害康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皇室颜面?他放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人尽皆知?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嘉平帝重重冷哼一声,负手而立,不容置疑道:“带走!立刻行刑!谁敢求情,同罪论处!”
最后一句,彻底堵死了晋王和任何可能想要求情的人的嘴。
“是!”羽林军统领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两名高壮的羽林军上前,毫不留情地架起瘫软如泥、哭喊不休的姒明渊,拖出了营帐。
晋王看着儿子被拖走的身影,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着。
很快,帐外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鞭子打在皮肉上的清脆响声,和姒明渊凄厉的哭嚎和惨叫声。
嘉平帝看着晋王那强忍怒意与痛心的模样,心中并无半分动摇,说道:“姒明渊今日所为,阴狠毒辣,目无君上,残害皇嗣,其心可诛!如此品行败坏之人,焉能袭承王爵,为宗室表率?即日起,褫夺姒明渊晋王世子之位。至于新的世子人选,皇兄还是回去好好斟酌,另立贤能吧!”
晋王嘴唇翕动,还想说什么,可对上嘉平帝冰冷彻骨的眼神,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毫无转圜余地的地步。
此时此刻,任何求情都只会火上浇油,让嘉平帝更加震怒,甚至可能牵连整个晋王府。
处置完姒明渊,晋王离去后,嘉平帝脸上的厉色稍缓,转头看向床上已为着皇后的姒华欢,语气比刚刚放柔了些:
“蓁蓁,父皇知道你还委屈。那孽障毕竟是宗室子弟,父皇要他的命还是有些难办。不过,你若是觉得三十鞭太便宜了他,等他养好这顿打,父皇寻个由头,再把他拎出来打一顿,你看可好?”
姒华欢听着嘉平帝这护短到不讲理的话,终于破涕为笑:“谢谢父皇!有父皇给儿臣做主,儿臣就不委屈了!”
当众鞭刑三十,再加上褫夺世子之位,是双重打击和羞辱,对于姒明渊那种极度看重面子和权势的人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从今以后,姒明渊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晋王世子,而是一个被皇帝厌弃,失去继承权的罪人。
京城这个最讲究权势和脸面的地方,那些惯会踩高捧低的人绝不会放过他。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鄙夷、排挤,将会伴随他往后余生,这可比单纯的皮肉之苦要折磨人千百倍。
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抬起头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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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喝下了驱寒的姜汤和汤药,姒华欢到底体弱,在暴雨中淋了太久,又受了极大的惊吓,邪寒终究还是侵入了她的体内。
她觉得浑身发冷,任凭锦被如何包裹,也无法变暖。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
睡在一旁的谢昀本就惊醒,或者说根本未曾深睡。在她发出几声不适的嘤咛时,便立刻察觉到异样,睁开眼,借着昏暗的灯光,只见姒华欢缩在被子里微微发抖,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
他伸手探向姒华欢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果然还是发热了。
他心一沉,扬声唤姚黄去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