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卡伊走到近前,对着姒华欢举杯,用还算流利的汉语说道:“康乐公主殿下,又见面了。久闻康乐公主殿下风采照人,果然一见便以令人心折。阿史那卡伊敬公主殿下一杯。”
他这话说得直接,却因他坦然的态度和王子的身份并不显得十分轻佻,更像是一种直率的赞美。
姒华欢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微微颔首,客气道:“王子殿下过誉了。”
阿史那卡伊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距离感,向前微倾,身体目光更加灼热,声音也低了些:“并非过誉。公主殿下之美,如同我们草原上最烈的酒,最俊的马,最璀璨的明珠,让人一见便心向往之,难以忘怀。”
他这话已直白得不能再直白,周围听见动静的人不由瞪大了眼睛,纷纷竖起了耳朵。
姒华欢一惊,尚未想好如何回应,身旁已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二王子殿下。”
谢昀不知何时已站起身,与阿史那卡伊相对而立。他身形虽不似对方魁梧,但挺拔如松,那股自幼酝酿出的矜贵气度丝毫不落下风。
他手中也端着一杯酒,面色平静:“二王子殿下远来是客,我与公主夫妇二人理应敬殿下一杯。”
他特意加重了夫妇二字。
阿史那卡伊似是现在才注意到谢昀一般,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位便是驸马?”
谢昀只将酒杯往前一送:“二王子殿下,请。”
阿史那卡伊却并不举杯,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姒华欢身上,笑容扩大,露出洁白的牙齿,说出口的话更是惊世骇俗:
“一杯酒而已,何须驸马代劳。我是想单独敬公主一杯。在我们草原,最美的女人,值得最勇敢的勇士献上最真诚的赞美,至于驸马……”
他顿了顿,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我们乌兰人向来豁达,倾慕之心,发于情,止于礼,从不在意女子身边是否已有守护者。公主殿下若是在草原,定会有无数勇士为你倾倒,争相献上狼王之首作为聘礼。真正的雄鹰只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争夺心仪的猎物。”
此言一出,不仅是谢昀,连周围隐约听得只言片语的大越臣子们都变了脸色。此人竟如此无理,简直是公然挑衅大于礼法,蔑视谢昀的存在!
从前早有所耳闻,乌兰国民风极其开放。
在乌兰国有一种特殊的婚制,叫收继婚,主要是弟弟娶嫂子、儿子娶母亲。
他们认为女人进入这个家族,便永远是这个家族的人,把女性当作家族的财产,不能流失,代代继承。
这个婚制在大越看来,极为不齿。
现在他们亲眼所见才知晓,原来乌兰国人不是开放,而是下作!
堂堂乌兰国王子竟敢在大越国宴上,明目张胆地表示要追求公主,且不在意公主已有驸马!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姒华欢紧蹙眉头,正要斥责,谢昀却已上前半步,将她护在身后半个身位。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眼中寒光凛冽,紧盯着阿史那卡伊:“二王子殿下,慎言。”
“此处是大越皇宫,麟德殿上,陛下驾前。我朝礼法森严,公主金枝玉叶,尊卑有序,岂敢轻慢?王子殿下草原习性,或可不拘小节,但入乡随俗,基本的尊重,还望殿下谨记。”
“公主是吾妻,是大越的公主,她的尊荣自有陛下天威、大越律法以及我这个做夫君的来维护。不劳殿下,亦不劳乌兰的勇士费心。”
他没有暴怒,没有失态,但那股凌厉迫人的威压,如同出鞘的利剑,刺向阿史那卡伊。
阿史那卡伊脸上的笑容稍淡了些,他眯起眼睛,如同盯上猎物的狼,与谢昀对峙着。
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噼啪作响,气氛剑拔弩张。
姒华欢正想站在谢昀身边一起骂这个无礼的家伙,旁边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看来乌兰王子殿下与明安侯相谈甚欢?”
旁边的晋王适时出声,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阿史那卡伊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酒杯,对谢昀示意一下:“驸马好口才,小王受教了,这杯酒小王饮了。”
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不再多言,转身大步,回了自己的席位。
谢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寒意未散,将杯中酒随意倒在一旁的空碗中。
一场风波,看似暂时平息。
谢昀落座,执起玉箸,夹了一块姒华欢平日颇喜食的樱桃毕罗,放入她面前的玉碟中。
“你何时见过他?”谢昀问。
姒华欢答道:“前几日我去西市时,有人当街惊马,他出现拉了我一把,当时并无逾矩之处,谁知他今日这般……”
谢昀没有对她的回答说什么,只是在案几之下,宽大的衣袖遮掩中,悄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