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显得那么公事公办,合情合理。
郡守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应诺,忙不迭地吩咐下属去安排。
可他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在戚继光的身后,徒劳地搜寻着那个他最畏惧的身影。
“敢问……敢问戚将军,”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孙大将军他……何在?”
戚继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将军另有要务在身,就不入城叨扰了。”
而就在郡守心惊胆战地应付着戚继光,安排着郡主一行人入城的时候,孙廷萧只带着苏念晚,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所有欢迎的仪仗,径直来到了城外一处大院的门前。
这里,便是前太尉,司马懿的府邸。
孙廷萧没有通报,也没有下马。他只是勒住缰绳,在那块书写着“司马府”
三个大字的牌匾下,高声喝到,骁骑将军孙廷萧,拜会司马公。
苏念晚裹着一件素色的披风,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光洁如玉的下巴。
她手里提着药箱,神情有些忐忑,低声说道:“廷萧,就这样进去……真的没事吗?”
“怕什么?”孙廷萧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了过去,
“司马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只不过是三马的槽儿罢了。”
正说着,那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随即大开。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者快步迎了出来,正是司马府的老管家。
他显然早就得了消息,一见孙廷萧,脸上的褶子瞬间堆成了一朵花,躬身便拜。
“哎哟,原来是孙大将军驾到!老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恕罪恕罪!”
孙廷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免礼。本将来得唐突,也没带拜帖。听说司马公近日身体抱恙,孙某送郡主千万幽州接亲,路过本郡,便带着太医院判苏大人特意来看看,不知司马公安好否?今日在否?”
老管家直起身,脸上的歉意做得恰到好处,叹了口气道:“将军来得真是不巧。我主子爷自卸任回家后,这身子骨一到这秋冬交替的时节就犯病。前几日大夫看了,说是府里湿气重,不宜静养,老爷这才急匆匆地去了云台山别院避风寒。这一走,连带着二位公子都去侍疾了,就连刚纳的那位静姝姨娘,也一并带去照料起居了。”
“哦?”孙廷萧挑了挑眉,目光在老管家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上转了一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这跑得……呃不,这去得还真是够快的啊。”
他刻意在“跑”字上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戏谑。
老管家像是没听出这话里的刺,依然满面堆笑,甚至还更加恭敬了几分:
“是啊是啊,主子爷走得急。不过主子爷临行前特意交代过,若是孙大将军路过造访,那是司马府天大的荣幸,千万要好生招待,绝不可怠慢。还特意吩咐老奴,将那存了二十年的『竹叶青』取出来备着呢。”
“既然司马公如此盛情,那我若是推辞,岂不是显得装模作样?”孙廷萧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迈步跨过门槛,“那就叨扰一晚罢!正好这连日赶路,我也确实乏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苏念晚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却怎么听怎么像是幸灾乐祸:“只是可惜了苏太医这一片医者仁心啊,特意背着药箱来,却没法给司马公把把脉,看看这病……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苏念晚被他这话惊得心头一跳,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廷萧,既然司马公不在,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和骁骑卫会合吧?这里毕竟……”
“来都来了,急什么?”孙廷萧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是来蹭顿好酒好菜,别人还没这运气呢。”
老管家在一旁躬身引路,笑眯眯地附和道:“将军说得是,说得是。苏大人也请放心,府里虽然主子不在,但这客房、酒菜都是现成的,老奴这就让人去安排,保证让二位贵客宾至如归。”
孙廷萧拉着苏念晚,大步流星地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四处打量着这司马府的景色,仿佛真的只是个来做客的闲人。
“那就劳烦管家了。”孙廷萧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对了,需得备些果酿,苏院判可喝不得烈酒,菜嘛……也不用太铺张,京中最新流行的食单,什么侍郎豆腐,爆炒银芽,清淡即可,荤菜不要超过三样,不然我可不乐意啊。”
老管家连声应道:“是,是,老奴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苏念晚看着孙廷萧那副反客为主、毫无顾忌的模样,心中虽然还有些不安,但感受着手腕上那温热有力的触感,那颗悬着的心竟也慢慢放了下来。
既然他在,那便随他吧。
司马府选在城外一处依山傍水的清幽之地。
这宅邸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隐于苍松翠柏之间,即便是在这萧瑟的深秋,也透着一股子世家大族特有的沉稳与深邃。
两人在宽敞的正厅落座,茶香袅袅,正是那管家口中的极品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