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远这一句话说出口不要紧,惊得在场众人都停下了手里正忙活的事,连李大胆都连忙放下了屠户的衣领子。
屠户这才腾出空走上前去细细端详这扇排骨。
猪肋排,骨节圆钝,骨缝里镶嵌着乳白色的脂肪,用刀尖一剔,便能刮下一层腻腻的肥油,闻上去是一股生肉的腥甜气,猪肉有特殊的味道不同于其他品种的肉,常杀猪的人一闻便知。
但此时砧板上放着的这块却不一样,骨身偏细长,骨面光滑,附在上面的肉上挂着零星的黄色肥膘,但却只有一点点,可见它的主人生前也是瘦削的体型,这肉和脂肪很没营养,像用谢了的海绵,凑近一闻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屠户捏着骨头掂了掂,眉头瞬间紧锁,他斩了半辈子的猪排骨什么样,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何爷,这——”王二连忙看向何明远,其余人也都跟随他的目光望过去。
被众人盯着的何明远眸子一暗,随即瞬间转明,咧嘴一笑道:“两条路,这一嘛,就是报官,一切交由巡捕房的警探来断,咱呢,各回各家。”
“你他爹的二舅姥爷,报了官警察不得怀疑是我杀的人吗?你小子存心害老子是吧。”没等其他人反对,李大胆先站出来要锤何明远。
何明远赶快躲闪,屠户这时也开口了:“报了官街坊邻居都来了,以后我这生意可咋做了?”
“那就还有一招,拿去扔了喂狗皆大欢喜,趁着周围人不知道,你们俩也甭打了,这是我和王二看到了,你们两个一人一块大洋,我们俩给你们保守秘密。”
一听这话李大胆来劲了:“从来只有老子讹别人,你个杂种揍的小兔崽子还敢框老子的钱。”
“哎——此言差矣啊,李兄,常言道咱们几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老鳖盖,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收你们钱,你们信我们俩能给你们保守秘密吗?”
李大胆是个憨货,何明远此话一出,他竟然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准备稀里糊涂地同意了。
“我看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视王法于不顾的——”一声稳健的男音先传了进来。
何明远闻声,叹了一口长气,白眼翻上了天,心中暗骂:“这个活祖宗,又来坏我生意。”
“何明远,你知不知道,这是勒索,我能直接抓你进大牢。”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铁面无私的包公在世,章斯年。
这个称号是最近何明远为了讽刺他新给取得。
“我哪敢啊,包大人,嗷不,章大人,谁敢在您这个太岁头上动土啊,在者说了,我今天出门就应该看看黄历,是不是说咱不宜出行——”何明远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把后面半句咬在嘴里。
“别贫了,既然有案子,知情不报就是作奸犯科,量你们初犯,配合我把情况交代清楚其他的我可以勉强不追究。”章斯年和何明远熟络了以后两人对彼此的秉性都摸清了一二,尤其是章斯年竟然学着巡捕房老警探的样子办案活络了许多。
章斯年初步了解了情况,确认了肉铺不是第一现场,便携众人和那扇排骨回到了巡捕房。
胡江甚至都没低头,只是一打眼便看出这排骨的来源:“这是成年男人的肋骨,虽然看上去很细但是,这个肋结突出很明显,连接关节的地方虽然被砍断,但能看出相对而言宽大厚实,只能说死者身形偏小。”
“不可能看错吗,都这么窄的骨头。”小四在一旁询问道,实在看不出区别。
“就是因为窄,所以更像是男人的骨头,女人的肋骨弧度大,变化平缓,男人的恰恰相反。你小子,别质疑我的专业。”胡江咧着嘴想要伸手锤小四,却突然间想起自己的手刚摸过尸体,于是连忙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猪肉铺子一众人的闻讯结果也出来了。
原来,今天一早李大胆从家里出来准备去杂巴地儿消遣,路过北市旁小巷子口的时候看见路上红白相间一片扎眼的东西。
他走上前这么一瞧,竟然是一扇排骨,但他怎么看这扇骨头不够新鲜,于是便心生一计,把排骨拎到猪肉铺子用自己平日里讹钱的方法从屠户手里敲诈一笔钱用作消遣的零用。
等他拿着这扇排骨到了猪肉铺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不多赘述了。
“我就应该找人算算最近是不是冲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先他大爷的邓大人庙见鬼,后来又是什么遇到这档子事。”王二耷拉着脑袋,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