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及冠礼结束,喧嚣渐渐散去,灯笼依次熄灭。门前各位宾客的马车也逐渐远去,徒留下满园的檀香燃尽后的香味。
谢珩和萧璟避开人流,沿着僻静的回廊缓步朝外走去。影一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回去的时候偏生又少了一个人。谢珩不着痕迹地朝身后扫了一眼,和影一对视时,影一也摇了摇头。
连影一也没瞧见邓元临去了何处。
“那只鸟呢?”收回视线,谢珩突然出声问道。
萧璟侧过头,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得那对眸子亮晶晶的,里面像是荡着一湖春水。他嘴角噙着笑意看着谢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却破绽百出的得意:“怎么,哪来的鸟?朗朗乾坤之下,老师空口白舌就开始胡编乱造了?”
他语气轻快间,又带着些许戏谑,仿佛只是件无足轻重的趣事而已。下巴却微微扬起,眼底闪过一丝挑衅的光芒,太快,又太亮了。
是要算计谁?
和邓元临的消失大抵逃不了干系。
见他避而不答,甚至打算反将一军时,谢珩挑了挑眉倒也不想追问什么。心中有些猜测,但谢珩也只是摇头低声笑了一下:“罢了,你不愿说,我便不问。”
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气氛又变得怪怪的,只听得见一路上蝉鸣、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
满园郁郁葱葱,月下阴影愈发衬得其间的氛围寂然。人一旦沉默下来,陷入各自思绪,那白日里树上的纵身一跃、怀中温热、耳边低语,还有脖颈间的浅浅呼吸又好似缠了上来。
怀着心中的一些小算计,萧璟既有些心虚,又不习惯这般别扭的氛围,便又主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们谢家子弟都是南山书院的?”
谢珩侧眸看了他一眼,对他提这个话题没有丝毫意外:“不是。”
说罢,又继续接着道:“供天下学子进学的地方有很多,京城世家子弟大多喜欢在国子监读书,陈怀瑾曾在益州名师门下就读。谢家这一辈也只有谢隅、小十六和我进了南山。”
“南山很特别?”萧璟顺势追问道。
“嗯。”谢珩微微颔首,眸子望着远处,京城外层峦叠嶂的山头隐约藏在雾里。他便是站在这里,都好似能瞧见千里之外的南山:“南山书院和其他学堂书院侧重点不一样,它既求经义,也重务实格物。要博闻强识,也需触类旁通。”
“你瞧见小十六腰间的乌金软鞭了吗?”谢珩看着萧璟问道。
“嗯。”萧璟点了点头:“我瞧你谢家今日的女子中也就小石榴一身劲装,她掌中有茧,应当是精通鞭术。”
听到萧璟的话,谢珩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道:“观察的很细致,她进南山靠的就是一手鞭术。在经史子集,数算韬略,乃至山川地理各个方面只要有一处擅长的,南山都愿意无偿收入门下。但要留下来,则需在每年的学习考核中对以上内容皆有涉猎,不求样样拔尖,但求根基扎实,视野开阔。”
“哦~”萧璟拖长了调子,他对南山有些感兴趣,但到底是因为耳边听过太多次,还是因为身边的人,他自己也说不清:“那不就是文理兼读?”
“算是。”
谢珩眼角带着浅浅笑意,这四个字很新奇,但意思表达的很精准。
说话间两人已然出了谢府侧门,影一和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站在一起,身旁则停着来时的那辆马车。
“影九,参见小公子。”女子面上冷若冰霜,眸子淡淡扫了一眼萧璟,而后躬身行礼。
还没等萧璟让她起身,女子又对着谢珩行礼道:“兄长,影四影五前几日去南山请秦老,如今已经到了京城外的驿站。”
“嗯。”谢珩点了点头,扶着马车上去,而后回身朝着萧璟伸出手:“走吧,小公子。今日是没办法带你去南山了,不过倒是可以瞧瞧南山来的前辈。”
扫过空旷寂静的街道,宵禁在即,万家灯火渐渐熄灭。萧璟先是将手递给谢珩,而后挑眉问道:“快要宵禁了,确定要出城?”
“自然,今夜邀小公子彻夜不归。”谢珩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萧璟便借力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萧璟撩起车帘瞧着并肩坐在外面的一男一女。影一驾着马,影九将剑抱在胸前靠在一边,两个人气氛凝滞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