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捏着手机,指腹在“老周”的联系人姓名上磨了磨,屏幕的光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更明显。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像敲在心上的鼓点。
“喂,老周?”电话通的瞬间,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奔波后的沙哑,“你那边……收拾完东西了没?”
风从基地敞开的铁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纸屑,他下意识地侧身避了避,继续说:“要是差不多了,我在基地门口等你吧。东西多的话,我进去搭把手。”
沉默了两秒,他望着街对面早已熄灯的电竞外设店,声音里浮出一丝茫然,却又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断:“我刚才在门口站了会儿,想了想……其实也不知道现在该往哪去。要不……咱们换个城市看看?离这儿远点,说不定能有新路子。”
听筒里传来老周那边窸窸窣窣的响动,星夜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他怕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会让本就不安的老周更犹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老周粗哑的声音,带着点喘,像是刚搬完重物:“快了快了,就剩最后一箱训练设备了。你在基地门口等我就行,我这就拎着箱子过去。”
顿了顿,他又说:“换城市?行啊,我没意见。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走得越远越好。我刚才收拾的时候,翻出张以前去上海打友谊赛的地图,那边电竞氛围浓,说不定能找到机会。”
老周的声音里透着股憨直的乐观:“你别着急,我带了点攒下的奖金,省着点花够咱们撑阵子。对了,小耀那小子之前说要去成都找他表哥,要不咱们先去上海转一圈,再往西南走?路上说不定能碰上其他散了队的兄弟,组个临时小队打打表演赛,总比现在耗着强。”
电话里传来“哐当”一声,像是箱子砸在地上的声音,老周骂了句脏话,又立刻转回正题:“我这就来,门口等我五分钟!”
挂了电话,星夜站在基地门口,晚风吹起他没系好的衬衫领口。远处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映得他眼底忽明忽暗。他摸出兜里那张卷了角的合照,指尖在照片上的“LPL”标志上蹭了蹭,忽然笑了——就算换了城市,换了赛场,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拼劲,总不会变的。
挂了和老周的电话,星夜靠在基地斑驳的墙壁上,晚风吹得他领口猎猎作响。目光越过街角的路灯,落在远处漆黑的夜空里,心里忽然腾起个念头:不知道耀儿那孩子,到PEL那边了吗?
他想起耀儿出发前背着双肩包的样子,包上挂着个和平精英的三级头挂件,晃来晃去的。当时耀儿说:“PEL的训练基地在郊区,听说宿舍能看到山,比咱们这挤在写字楼里强多了。”语气里的兴奋压都压不住,像揣了颗蹦蹦跳跳的糖。
现在算算日子,该是到了吧?有没有顺利跟新战队的人接上话?会不会又因为太紧张,把“领队”说成“教练”?星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很快沉下去——耀儿总说自己能行,可真到了陌生的环境,面对一群拿过联赛名次的选手,怕是夜里还得抱着战术板啃到天亮。
他摸出手机,翻到耀儿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按下去。还是别打了,那孩子好强,万一刚到就被问东问西,怕是要硬撑着说“一切顺利”。等他自己报平安,或许更踏实些。
远处传来老周拖着箱子的“咕噜”声,星夜直起身,把手机揣回兜里。不管怎样,先跟老周汇合,换个城市落脚。至于耀儿,那小子身上的韧劲,就像PEL赛场上的信号弹,就算暂时被乌云遮住,也总会亮起来的。他心里这样想着,望向路口的目光,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
老周拖着箱子走近,轮子碾过地面发出“咕噜”声响,他见星夜望着夜空出神,箱子往旁边一靠,粗声问道:“老板,你刚刚怎么了?站这儿半天了,魂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星夜收回目光,指尖在裤袋里蹭了蹭刚才握手机的痕迹,淡淡道:“没什么,在想点事。”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箱子都收拾好了?”
“早弄利索了,”老周拍了拍箱盖,“就等你一句话,咱这就出发。”他瞥了眼星夜刚才望的方向,又补充道,“刚才瞅你对着天笑,还以为你看着星星想起啥好事了呢。”
星夜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没接话。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点郊外的草木气。他想起耀儿背包上的三级头挂件,又想起老周刚说的话,忽然觉得这夜色好像也没那么沉了。
“走吧,”他拎起脚边的包,“先去车站,天亮前得赶到下一站。”
老周“哎”了一声,拖着箱子跟上,嘴里还叨叨着:“我就说你肯定是在想路线!不过也是,换个城市换个运气,指不定咱能碰上更合适的场地……”
星夜听着他絮叨,脚步没停,心里却默默想着:耀儿那小子,此刻怕是正趴在PEL宿舍的窗边,对着远山傻乐呢吧。这么想着,嘴角忍不住又扬了扬。
星夜刚抬脚,就被老周拽住胳膊:“等等,刚拦着的出租车到了。”司机探出头喊:“去机场是吧?上来吧,这会儿不堵车。”
星夜钻进后座,老周紧跟着坐进来,把行李塞到脚下。车子发动时,星夜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忽然想起耀儿出发前说的话——“机场的落地窗能看到起飞的飞机,特壮观”。他掏出手机想给耀儿发消息,又怕打扰到他,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锁了屏。
老周在旁边打了个哈欠:“到了机场先吃碗面?我知道有家店的牛肉面特地道。”星夜“嗯”了一声,目光掠过窗外掠过的路灯,心里琢磨着:耀儿这会儿该到训练基地了吧?有没有好好吃饭?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搭话:“两位是去赶早班机啊?这时候去机场,刚好能赶上日出呢。”
星夜抬头望向东方,天边果然泛起了鱼肚白,一点点橘红正慢慢晕开。他忽然觉得,不管去哪个城市,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好像去哪里都踏实。
老周拽着星夜胳膊的手松了松,凑近了些,粗声问道:“你刚刚瞅着窗外走神,到底想啥呢?魂都快飞了。”
星夜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在想耀儿,那小子这会儿该到PEL基地了吧?出发前还跟我拍胸脯说‘保证不迷路’,可他连机场摆渡车都能坐反……”说到这儿,嘴角忍不住往下撇了撇,眼里浮起层担忧。
老周“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拍了下大腿:“原来你是想孩子了呀!嗨,这有啥好担心的?小耀那小子精着呢,就算坐反车,也能凭着那张嘴问清楚路。再说PEL那边早有人等着接他了,指定不能出岔子。”他往椅背上一靠,大大咧咧道,“你就放宽心,等咱到了那个城市,保准能收到他报平安的消息,说不定还附张跟新队友的合照呢,笑得比谁都欢!”
星夜没说话,只是望着天边那抹越来越亮的橘红,指尖悄悄攥紧了手机——他其实早就编辑好了消息,就等着那小子报平安时,顺手发过去一句“别逞强,有事就问队友”。
星夜看着老周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忽然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胳膊:“你这个家伙,”话里带着点嗔怪,眼神却软了下来,“你可是看着耀儿长大的周叔叔,当年他刚会走路,还是你牵着他在院子里学步,怎么现在倒成了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老周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挠了挠头,嘿嘿笑了:“我这不是怕你瞎操心嘛。小耀那小子皮实,跟你一个样,到哪儿都能扎下根,你呀就是想太多。”
“想太多?”星夜挑眉,伸手戳了戳他胳膊上的肌肉,“他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头待这么久,又是去那么陌生的环境,我能不想?再说了,你当叔叔的,就不能多关心关心他?上次他跟我打电话,还念叨说想吃你做的红烧肉呢。”
老周眼睛一亮:“这好办!等他回来,我炖一大锅!保证让他吃个够!”
星夜看着他瞬间热情起来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心里那点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说到底,这一路有这些人陪着,再难的坎,好像也没那么难跨了。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笑着说:“快到机场了,前面左拐就是航站楼入口。”
星夜“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停机坪上已有几架飞机缓缓滑行,机翼在晨光里闪着金属的光泽。老周扒着车窗,兴奋地指着天边:“看!那架要起飞了!”
车稳稳停在落客区,星夜拎起背包:“谢了师傅。”推门下了车,风里混着航空煤油的味道,远处的广播声隐约传来,提醒着新的旅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