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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约定与悬崖边的质问（第1页）

老宅外的桂花树下，云京站了快两个小时。初秋的风卷着细碎的花瓣掠过脚踝，带着沁骨的凉意，吹得她米白色的裙摆簌簌作响。手里拎着的食盒早已失了温度，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里面是她凌晨起来做的桂花糕，粉白的糕体上撒着新摘的桂花，她还记得封伦说过，老宅的桂花开了，要带她来尝尝，说要就着花香，听她讲古巷里的故事。

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三个小时，一百八十分钟，封伦没有来。

一开始，她靠着树，数着飘落的桂花安慰自己：他一定是被工作绊住了，收尾阶段总是事多，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笑着朝她走来，揉着她的头发说“等久了吧”。可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听筒里永远是冰冷的电子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给小陈发的消息，像沉入深海的石子，连点涟漪都没激起。

阳光从头顶的枝桠间移到脚边，树影被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缠在她脚边，像一道无声的嘲讽。云京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像坠了块灌了铅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不安，那些强行压下的猜测——他是不是又被家族逼得紧了？林薇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此刻如决堤的潮水般涌上来，带着咸涩的苦味，几乎要将她淹没。

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说过“此心不渝”，说过会处理好一切，说过要带她看遍四季的风景。她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指尖却冰凉得发颤，连带着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直到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云京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前迎了两步，眼里瞬间燃起细碎的光。可当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在不远处停下，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的人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结了——不是封伦，是林薇。

林薇穿着一身酒红色的丝绒连衣裙，裙摆扫过地面时带着嚣张的弧度，妆容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娃娃，看向云京的眼神却淬着冰，还裹着一层毫不掩饰的得意，像一只刚刚撕毁对手巢穴的孔雀，昂首挺胸地炫耀着胜利。

云京站在原地，脚像被钉在了青石板上，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不好的预感如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缠上心脏，勒得她快要窒息，可身体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偏偏挪不开半步。

“哟，还真在这儿等啊。”林薇走到她面前，语气轻飘飘的，尾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像冰锥子往人骨头里钻，“看来，封伦没告诉你，今天他来不了。”

云京攥紧了手里的食盒，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断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是不是出事了？”她不敢想其他可能，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林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肩膀都在颤，眼神却残忍得像在看一只濒死的猎物：“出事？他好得很。只不过啊，忙着和我敲定订婚宴的细节，从菜单到场地，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来见你这个……不相干的人呢？”

“你说什么？”云京的声音像被冻住的玻璃，稍微一碰就要碎裂，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薇，仿佛没听清那几个字。

“我说，封伦答应了和我联姻。”林薇往前凑了半步，一字一句，像是在欣赏一件精心打碎的珍宝，“下月初订婚，婚期定在年底，这才是所有人都期待的结果，包括他爷爷，包括整个封氏的董事。云京，你该醒醒了，别再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她抬手，用涂着蔻丹的指甲点了点云京的胸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跋扈：“我喜欢封伦多久，整个圈子谁不知道？从穿开裆裤起，我就认定了要嫁给他。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普通人，也配肖想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得上封家少奶奶的位置吗？”

话音刚落，后面的商务车上下来两个黑衣男人，身材高大，面无表情，像两尊移动的铁塔，径直走向云京。

云京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们，后背抵在了桂花树上，树干的粗糙硌得她生疼：“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林薇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像在发号施令，“就是让你从封伦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而已。省得你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不放，碍眼。”

“带她走。”她挥了挥手，语气轻描淡写，像在处理一件垃圾。

两个男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云京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云京挣扎着，食盒“啪”地掉在地上，桂花糕撒了一地，粉白的碎屑混着泥土和枯黄的落叶，像她此刻碎裂的心，再也拼不回去了。

“放开我！封伦不会答应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还是拼命嘶吼，“他说过……他说过不会放弃我的！他说过要娶我的！”

这些话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说的话，你也信？”林薇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鄙夷，“男人嘛，哄女人开心的话，听听就好。真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他只会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放弃封家和林家联手的百年基业？放弃唾手可得的商业帝国？”

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昨天他和小陈去工地勘察，路上‘出了点意外’，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手机早就被我收了。你以为他不接你电话，是忙？是躲着你？不，是他根本没机会接。”

云京浑身一震，像被雷劈中，脑子里“嗡”的一声。原来……原来他是出事了！不是故意不赴约，不是选择了放弃！

“你把他怎么了？！”她红着眼，挣扎得更厉害了，指甲几乎要嵌进男人的胳膊里。

林薇脸上的得意更甚：“没怎么，就是让他‘安静’几天而已。等他醒了，看到的就是我们订婚的消息，到时候，由不得他不同意。”

云京被强行塞进面包车的后座，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桂花的香气。林薇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疼得她几乎蜷缩起来。

是啊，他现在躺在医院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危险。而她自己，正被他的“未婚妻”带走，去向不明。

车子驶离老宅，一路疾驰，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一片。云京坐在黑暗里，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衣襟。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林薇的话，回响着封伦曾经的誓言——“等我”“信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根针在扎她的太阳穴，疼得她快要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猛地停下。车门被拉开，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她被粗暴地拽下车，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脚下的碎石硌得她生疼。抬头一看，心脏骤然缩紧——她竟站在一处悬崖边。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云雾缭绕，隐约能听到谷底传来的风声，像无数冤魂在呜咽。风从谷底卷上来，带着凛冽的寒意，刮得她脸颊生疼，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两个黑衣男人站在她身后，像两尊冰冷的雕塑，堵住了她所有退路。

云京看着眼前的深渊，忽然异常冷静下来。那些慌乱、恐惧、悲伤，仿佛都被这呼啸的山风卷走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缓缓转过身，看向那两个男人，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丝最后的希望：“封伦……是真的出事了吗？他……还好吗？”

她问得很轻，几乎要被风声吞没，却用尽了全身力气。她宁愿相信林薇的话，相信他是被胁迫了，是遇到了危险，而不是真的选择了放弃。哪怕这希望渺茫得像风中残烛。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山谷里的风声，呜咽着，盘旋着，像一首绝望的挽歌，在她耳边反复吟唱。

云京的目光慢慢移向远方，天空是灰蒙蒙的，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原来，这场看似美好的梦，终究还是要醒了。只是她没想到，醒来的代价，会是站在这样的悬崖边，前无去路，后无归途。

她低头，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忽然想起封伦曾笑着说：“以后我们去爬山吧，到山顶看日出。”

如今，山是到了，却不是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