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指了指那只手,“货郎需挑担,日长月久,掌心生茧,指甲缝里亦有结块的草木灰留下。”
她站起身,“你们没带画像出来?”
明月道:“太急了,就从府里带了几个认识谭山的小厮,没让进来。”
林清道:“让他们进来认尸。”
片刻后,有一人被带到这里,看见地上已经走形的尸体,瞬间吓白了脸,被旁边天禄卫扶着才没倒下去,道:“这是谭山,奴家里就住在后府巷中,每过几日就要购置些东西,错不了。”
话音未落,又有一名天禄卫赶过来,手中拿着一张信封,“大人,此信压在前殿佛像下方。”
林清接过信封,发现尚未糊封,便伸手将里面的信件取出,展开一看,顿时神情一凝。
信上字迹清晰,是谭山写下的认罪书。
说他卖货归来,遇见萧沧澜衣着光鲜,便心生歹意,将人骗至无人处,敲碎他的骨头,塞入箩筐内。
然而归家之后,见娇妻稚子,心生悔意,遂自尽于此。
角落处写着谭山的名字,还按下指印。
死者已逝,凶手自尽,有这封认罪书在,案子已经形成闭环,查无可查。
有下属过来请示:“大人,是咱们这边结案,还是送到衙门那边?”
顾春闻言抿了抿唇,抬步走了过来,道:“此案不宜结案,尚有不明之处。”
林清颔首,同意顾春的说法。
萧沧澜一向节俭,身上穿的只是昭国公府下人穿的薄袄,不算值钱,而谭山生意向来不错,谭郑氏和儿女身上的衣裳是很好的细棉布。
便连谭山自己的衣服也是柔软的棉布。
谭山说自己见财起意,根本站不住脚。
更像是她初始推测的那样,谭山的行为更像是经过一定训练的,若真为自尽,更像是要将某个秘密或者事情就此终结。
但此事尚为猜测,为她经验之谈,却无证据佐证。
几人思索之时,天禄卫已经此处勘察一遍,明月听过接过,拿着画纸来到林清面前,“经过勘察,除了拿到轮车车辙,就只找到谭山一人脚印,并没有第二人来过,也未有离开的痕迹,看来谭山是自尽无疑。”
这又与认罪书相合。
林清道:“可动机不对。
若是为财,谭山没有对萧沧澜下手的动机。
若是其他,萧沧澜不过一少年,也只是跟着顾春学医罢了,他又有什么值得谭山对他下此毒手的?”
明月答不上来,这确实说不通。
林清再次来到萧沧澜的尸体旁,缓缓蹲下。
萧沧澜很聪明,能留下一处线索,或许还能留下第二处,只是要她用眼去看,用心去找。
尸体身上的棉衣粘着腐叶,腰部位置少了一块棉布,两侧有撕扯过的痕迹,倒与那青色口袋里的布料对上了。
至于其他……
林清仔细观察,直到那只右手。
萧沧澜的右手骨头碎的更多,整只手都是软绵的,却又不见碎骨露出,直到刚刚被捞上来时,这只手才断掉了。
她的视线继续向下,心里却跳了一下,让她的动作又猛地顿住,重新看向那只右手。
萧沧澜身上的擦伤不算多,多像被搬动掷入井中时留下的,伤口不见愈合,反而过于平整,唯有食指和中指那处有些奇怪的弧度,而且已经结痂。
这是咬痕。
疤痕中指更靠上,食指则向下压,这个角度……是他自己咬下的,还是骨骼碎裂前咬下的。
林清只觉心里仿若闪过一道惊雷,很多事情都明白了。
她迅速命道:“安排一队人将尸体送回尸房安置,顾春与我走,明月,去准备些东西。”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林清与顾春明月向寺外走去,路过前殿大门,看见之前被她带过来的少年郎。
少年被尸体吓了一跳,又被天禄卫的阵势又吓了一跳,这会多少有些恍惚,看见林清过来,双腿一软,就要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