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多大?”从不过问他人隐私的萧冰忍不住问道。
“现在么?”如风吹过麦田略起麦浪,库洛眼波涌出迷茫,“我忘记了,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好。”
“?”萧冰茫然地看着他,“你记性不好?你可是需要众多武灵围剿的记忆大师啊。”
库洛又笑了,“是啊,因为记得许多事,记得越来越多的事,所以记忆大师的脑子越长越大,后来,即使脑袋长大了,也装不下那样多的记忆,于是,就只能忘掉许多事。”
“包括年龄么?”萧冰问,又看着他过于瘦小的身子道,“你似乎并不太在乎自己,连活了多久都能忘记。”
“你的推测或许对,或许不对,谁知道呢,记忆由天不由己,能记住什么东西,记不住什么东西,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库洛望着“原初地”的天花板失神地说,他像是在对萧冰述说,又只是像喃喃自语。
萧冰有些迷茫,由于没有听懂,于是没有回复。
“命运、记忆,生命、时间,滴答滴答,转啊转……”库洛哼起了萧冰没听过的歌谣,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你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萧冰说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后又找补道:“但是,你似乎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残忍癫狂。”
萧冰的话让库洛重新回归现实里,他露出一个残忍笑容,“是么,那就让你看看。”
他抬起瘦如火柴棍般的指节,敲了敲软榻边缘处。
后排的灯亮了,汉斯所发的失踪名单上的人,都在那里。
或者说,他们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只能称作一团沉溺于情绪的肉。
他们哭着、笑着、麻木着,或趴或站或蹲,就那么沿着墙在原处,身上明明没有任何束缚,但是却没有哪怕一个人逃跑,仿佛此时的情绪就是他们的一切。
箫冰已经看过受害者发狂的影像,但亲眼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头皮发麻,寒毛直立。
库洛撤掉了拦在受害者面前的屏障,哭声、笑声和意味不明的自言自语声,冲击着箫冰的听觉。他们沉溺于情绪,太久没有洗澡,箫冰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箫冰看过资料,他们曾经是智商超群、能力卓越的平衡者精英,而如今,他们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不由改变了措辞,“你真残忍。”
库洛笑了,“他们很享受,不是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箫冰一边问,一边又离库洛近了一些。
“你问了一个相当隐秘的问题……”库洛停顿了几秒,又说:“告诉你也无妨。我从出生起,就记忆力超群,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天才,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就只能记得痛苦的事,于是我就成了疯子。觉醒成失衡者后,我找寻了我失衡海的每一个角落,所能见到的,全都是绝望、痛苦、悲伤和扭曲的回忆,一点光都没有……”
述说过程中,库洛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箫冰却下意识回复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库洛的身体肉眼可见变得僵硬了一些,“你讲话过于坦率,但事实的确如此。”
“所以你想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痛苦?”箫冰闻。
“痛苦?你认为他们很痛苦吗,他们明明乐在其中。”库洛再次强调。
箫冰无意就这个问题与他纠缠,她转而说:“无论如何,他们的生命受到了侵害和剥夺。”
“我不否认这一点。”库洛平静的说,“挖掘人们最初、最深的记忆,对我的乐趣,就像’原初地‘之于智慧城一样。”
“为什么?”箫冰问,一边问,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因为人的记忆太过有趣,人们的最终极的记忆,或极致痛苦或极致幸福。每当看到那些同我一样痛苦的记忆,我就会觉得,我所经历的痛苦不过如此,这世上有人比我更不幸,越是痛苦的记忆,越能抚慰我,让我感到宽慰。但那些极致美好幸福的记忆,更能让我快乐,原来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幸福的人与事,如果我能获得其中哪怕微末的一点,我一定沉溺其中时常品味,但是很可惜,我没这个幸运,那就让他们替我去享受吧,能一直体验快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库洛的声音依然平静,但亚麻色的眼睛却涌上些许疯狂。
箫冰淡漠地说:“那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时,她与库洛的距离近在咫尺。
库洛已沉浸在疯狂里,箫冰抓住时机,甩出一直藏在手腕里的囚禁环,迅速向库洛手腕上套去。
箫冰地动作快若闪电,迅捷到拖出残影,但是一道章鱼触手般的影却比她更快,啪得一声打在她手上,囚禁环从箫冰手中直直飞了出去。
那章鱼触手般的东西,正是原本如核桃纹路般盘踞,此时却伸直自如行动的——库洛的脑神经。
箫冰震惊于库洛大脑的迥异,可下一秒,那神经就束缚住箫冰的双手,别在她的身后。
当库洛的大脑神经触碰到箫冰皮肤的那一瞬,一股彻骨的寒凉让箫冰全身开始颤抖,发自肺腑的黏腻恶心感让她几欲作呕。
“放……放开我。”箫冰艰难地说着,她的声音里伴随着牙关上下打结的声音。
库洛的神经更紧了几分,尾端的尖锐处,抵住了箫冰的血管,仿佛下一秒就会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