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宸笑笑:“所以你看,你也没有世人所说的那么有野心,甚至是没你自己想象的那么有野心。”
乌衡:“王兄自然比王位重要,而且王兄为西戎付出巨大,理应坐上这个位置。”
恰逢黎明破晓,天光照亮周围一切。
乌宸看着乌衡的眼睛,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阿衡,你真的那么想做天下共主吗?”
乌衡闻言,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动,似是藏匿太深的东西终于被翻出来。
“阿衡,如果你真的狼子野心,那么想要天下共主的位置,你不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军大楚。”
乌衡下意识看向手上的指虎。
那是时亭送给他的生辰礼,那是增益他力量的存在,更是让他心安的珍宝。
“阿衡,去追寻你真正想要的吧,在你汲汲营营追寻权力的路上,不要忘记当初为什么想要权力。”
十一月底,只一夜便飞雪肆虐,天地雪白。
但许是天气还不怎么冷,直到这场初雪落下,所有人才警觉大雪节气已至。
与初雪一同降临时亭军营的,还有粮草将尽的恐慌。
五名将领深知不能再拖下去,要么鱼死网破博一把,要么缺粮饿死在百苇村。于是,他们一起向时亭请命突围,不想再以巷战和躲避为主。
时亭没有同意他们的突围请求,而是强行按住众将士情绪,等待时机。
终于,十个冒死出去打探情报的青鸾卫终于回来了一个。
只半天,时亭便根据情报分析机会到了,迅速召集众将领商讨突围。
但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时亭早已筹谋好了一切,只是这一刻才将计划全盘告诉五名将领。
五名将领在听到时亭要突围的时候,皆是喜极而泣,热血沸腾。
只是听完整个计划后,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时亭想用自己做诱饵,和谢柯同归于尽,并让一千牧州军趁机朝西南突围,然后去与安南都护府共同抵御西南盟军,通过战功重新争取话语权,再次在大楚立足。
五名将领一起沉默着注视时亭,一旁的北辰甚至当众没忍住,抹了把泪水。
“诸位不必可怜我。”
时亭笑着起身,端起酒坛给五位将领倒酒,语气风轻云淡,“你们相信我,能用一千人对战五万人,但你们作为将领,更应该知道,顾青阳非等闲之辈,带来的五万大军也非等闲之辈,何况他还有朝廷支持,还有谢柯相助,想要剿灭我们易如反掌。”
“我时亭也是普通人,不是神仙,我没有三头六臂,我无法带你们打败他们。而我们之所能拖到现在的原因,一是谢柯想将我身边的人杀尽,彻底打败我,再亲口听到我给他认输,二是顾青阳心中尚存一丝良知,不肯再更进一步。”
“所以,我要做的,从来不是带你们突围,甚至是打败顾青阳的大军,而是给你们找到一条出路,并寻找一个能解决谢柯的办法。”
“好在今日,机会终于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时亭也倒完酒了,率先对六人举起酒碗,无比郑重道:“诸位,今日诀别,往后不见,大楚就交给诸位了!”
五名将领很是为难,没有一人端起酒碗。
一方面,时亭的安排对他们无疑是最好的出路,但另一方面,他们要如何下定决心,才让这么一个带他们剿灭西大营、打赢壶口谷战役的人独自牺牲?
北辰气愤地直接将酒碗摔出去,但被时亭接住。
“这是军令。”时亭将酒碗重新递给北辰,再次朝六人举起酒碗,诚恳而急切,“大楚如今内忧外患,每一位将领都是不得多得的人才,实在没必要跟我折损在这里。”
有名将领没忍住:“时将军!你对大楚而言,比我们重要千倍万倍,我愿意拼死保你冲出去!”
其他将领不再犹豫,立即跟着站起来:“对!时将军,要死也是我们死,还你一个不亏!”
北辰赶紧下跪,恳求道:“公子,实在不行,让我伪装成你,替你去吧,没人比我更清楚你的了!”
时亭将北辰强行拉起来,抬眼环视那一双双真诚的眼睛,内心很难不被这种托付生死的行为触动。
但他只能笑着摇摇头,道:“时某感谢诸位的肝胆相照,但我们面对的是谢柯,只有我亲自入局,才能破局。何况,我和谢柯之间,不仅有国恨,也有家仇,没有让其他人代劳和牺牲的道理。”
六人还要再说什么,时亭抬手示意没得商量,转身越过六人,只身朝里面壁上的舆图走去,抬手摩挲着北境的疆域:
“北境兵变过于惨烈,我不想再发生一次,所以谢柯必须死。”
时亭的语气饱含恨意,又过于坚决,而五名将领来自牧州军,离北境不算远,多少都知道当年兵变的真实惨况,一听时亭这话,就明白此事没商量,只得齐齐朝时亭跪下,沉默地端起酒碗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