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来,每每觉得自己支撑不住时,项知允都会去看一看胡妃。
哪怕不见她的面,远远地看看她居住的殿宇,也是好的。
不知道第几次这样举目远眺的时候,他才想起,现在的自己,与那个扶着柳树、遥望颐宁轩的太子大哥,何其相似。
就在那一年,大哥暴毙而亡。
意识到这一点时,项知允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恐怖。
在造反之前,他时时刻刻都被这样的恐惧缠绕着。
现在尘埃已定,他功败垂成。
可那萦绕不散的恐惧,竟然消散了。
他的胆气前所未有地壮了起来。
项知允声声泣血,字字诛心:“父皇,大哥受朝臣拥戴,您说他僭越无礼;他闭门读书,您说他心怀怨望;他谨言慎行,您说他矫饰伪装;他不过召了一场舞乐,您就说他沉溺声色……”
“父皇,儿臣曾有疑问,以为是荣皇后拖累了太子殿下。可儿现下明白了,要不是为着荣皇后,大哥怕是连二十岁都活不到!”
这等于在戳项铮的肺管子了。
他气得浑身乱颤,目眦欲裂:“放肆……你胡说八道……”
可惜仍然没有人理会他。
项知允目中尽是悲哀。
他承认,他同情大哥,同时也嫉妒着大哥。
“儿臣查过了,您信的那位景族的玛宁天母,能叫您死后借体重生,托生在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所以您才舍得放权给我……”
胡觅珍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项铮。
渐渐地,她眼中那点残存的愧疚与心虚,彻底化为冰冷的恨意。
项知允惨笑出声,语气里的怨愤愈浓,癫狂愈重:“儿臣自从得知您信了玛宁天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大哥才能十倍于儿臣,若大哥还在,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您精心培养的储君,您会舍得夺他的舍吗?!”
“后来啊,儿臣就不想这些事了。”
“大哥早不在了,如此比较,实在是对不起大哥。”
“如今你我父子至此,儿臣更无他念。请父皇赐我一死吧!”
“还请父皇看清楚了,这副身子,这具皮囊——我就算把它毁了,碾碎了,喂狗,也绝不会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