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的喧囂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逼近心口的死寂。
平阳城门就在前方。
那扇饱经风雨的厚重木门,铁钉斑驳,仿佛隨时都会被敌军铁骑撞碎。
而城墙上,残破的旌旗猎猎作响,犹如为他奏响的丧歌。
赵烈的背影,在晨光下显得高大而孤绝。
他浑身油亮,火油的味道呛得人几欲作呕,然而他却走得格外坚定。
那模样,不像一个赴死之人,反倒像是要用自己的躯体,去撕开天穹,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印痕。
身后,数百军士沉默无声。
他们本已愤怒、怨恨、绝望,可此刻,看著赵烈一步步走向城门,心底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东西,被死死揪住。
有人红了眼眶,却死死咬牙,不肯让泪水流下。
有人攥紧了长刀,刀刃颤抖,却不知该挥向何处。
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送赵烈最后一程。
或许,怨恨仍在。
或许,他们依旧无法原谅赵烈的隱瞒。
可那毕竟是他们的都尉,是与他们同吃血食、同守城池的人。
此刻,他要独自走上那条烈火焚身的死路,谁又能真的无动於衷?
短短数十步,像是横亘了天地。
每走一步,鎧甲与铁器的碰撞声,便在寂静中迴荡,敲打著所有人的心。
韩守义、梁敬宗、杜崇武三人紧隨其后,嘴角冷笑,却心底暗暗紧绷。
他们不放心。
他们要亲眼看著赵烈化作烈火中的灰烬,才会彻底安心。
所以,他们借著“送赵烈最后一程”的藉口,带著心腹紧紧跟隨。
“哼,他若敢半途生变,我们立刻动手。”
杜崇武压低声音,语气森冷。
梁敬宗点了点头,眸中闪著阴鷙的光。
“放心,他赵烈今日必死。”
韩守义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
他早已看穿赵烈心性,这般铁骨錚錚之人,就算要死,也不会临阵退缩。
可他们还是要跟著,確保万无一失。
萧寧走在人群的末尾,面容平静,神色淡漠,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无论是赵烈浑身的火油,还是士卒们低沉的悲声,他都没有露出一丝波澜。
他的眼神如深潭,静静注视著前方,似乎心底有一股无人可测的篤定。
这种平静,落在军士们眼里,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混帐东西!”
有赵烈的亲信低声咒骂,眼神中满是仇恨。
“若不是他,赵都尉何至於此?!”